沽酒(41)

松苓顺手接过行囊往袖中一塞,那鼓囊囊的包袱也不知去了何处,大袖飘飞,如红叶积坠。

“好问题,”他摸着下巴,偏头看向淙舟,“要不我驼你去?”

人太过夺目,红衣穿不得。

淙舟收回目光,问道:“你如何驼我?”

“我化原身便可驼你去,”松苓不觉有异,兀自说道,“那城不过七百里远,片刻就到,既是疫病,便拖不得。”

“你化原身怕不是要吓死人,”竹韵呛声道,“赶明儿就得传来流言,说九尾狐再度现世,天下将乱。”

真是句句捡着人不爱听的说,刀子一把把的往人心窝子上捅。松苓闻言怒火骤生,后槽牙近乎要磨碎,若不是淙舟还在,他早已咬上人脖颈。

“那净泽君说说,怎么去?”他没什么好脾气,“哥哥现在御不得剑,你们嵛山法器颇多,怎的不想个法子?不若弄朵金莲来用用,驼我家哥哥往涂山去。”

那金莲乃神尊所有,竹韵捅他刀子,那他便要悉数捅回去。

话毕他不再理人,人竹韵独自气闷,松苓拉着淙舟的腕,转身往城门外走:“走了哥哥,”他在人手腕上打了个圈,“我驼你去,保证不让人看到。”

说着他回头一笑,像是冬月飞霜时,枝头凌傲的花。

五更鼓声响,城门吱嘎一声开了。

松苓回首望向城门,城墙青砖上刻着两个大字,此城名为磬安。

来时还是青翠的山,现下已被秋风吹黄。路过那处山坳,小院依旧在,坟包似是又多了些许,院门已经换了方向,从这处望去,只能见得院里亮着暗暗的光。

这家人起的好早。

松苓猛的想起那日妇人的话。

“朝廷腐朽…”他喃喃念道,“城中生计难寻,多数人饿的易子而食…”

他回头看看淙舟,见淙舟眉头微蹙,便知他也察觉不妥处。松苓又看向竹韵,问道:“西南为你属地,我曾听闻这城中生计艰难,近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可就这一月来看,这城里并没有易子而食之像,虽说不似京周大城,却也是为安居之所。”

松苓又看回小院,院中传来男人的低语轻笑,他道:“酒肆茶坊,早市夜集,城中人来往不绝,就连那方员外家娶儿媳妇都弄得声势浩大,我想问问,是这城中有变?还是我与哥哥被人蒙蔽?”

秋日天亮的晚,山涧鸟鸣和着溪水淙淙,此时赤日东升,星月西坠。

“自是有变,”竹韵随手扯下一片树叶把玩,“之前数年皆如你所说,生计艰难,易子而食,近几月才好了些许。”

树叶被他捻出汁液,竹韵像是寻到了什么异样:“近几月…”他眸光一动,叶脉断了,“倒是巧了,嵛山弟子来报疫病,也在那月中。”

一句话叫三人皆停了脚步,淙舟半回过身,见竹韵扔了叶,撩起衣摆擦手。

“真是巧了吗?”淙舟道,“我一直不曾问过,这疫病拖了数月,为何朝廷不管?”

“我也不知,”竹韵摇摇头,“师尊遣我来我便来了,磬安城中曾有鼠患,死了不少人,有人言说这疫病便是从此城传过去的,七百余里,我也觉得荒谬,可师命不可违,我便来看看。”

眼看着行至山林深处,城墙已被群峰遮挡,松苓停下脚步,瞧着四周并无人迹,他道:“你那个师尊到底是让你来查鼠患,还是让你来寻淙舟?”

嵛山地处西北,松苓当年带着淙舟也躲在西北,一是他觉得灯下黑,二是他身有重伤,的确也跑不多远。

现在想来,实在是疏忽。

竹韵不答,松苓也不再追问,他退开两步远,垂眸看看身上的红袍。方便是方便,只是这颜色太丑,看着忒热。

“哥哥会怕吗?”他歪头看向淙舟,“我要化原身的话。”

淙舟轻声一笑,道:“怎会。”

耳朵钻出发间,赤红狐尾骤然炸在绿水间,松苓还在后退:“那哥哥可要看清了,你的小狐狸还是很好看的。”

“哥哥别看,”梦里的声音响起,“小狐狸没了尾巴,不好看。”

真是胡说。

淙舟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怎的,他竟觉出这人起了一丝羞赧。他微微颔首,柔声应道:“嗯。”

松苓笑着,摸出那鼓囊囊的包袱扔给竹韵,接着又退远了些。

倏然间狂风乍起长林,黄叶遍天,瞧不出半点晴朗天色,沙石入风,直迷人眼,淙舟阖眸偏过头去,握住一旁的矮树才堪堪稳住身形。蓦地一条火红的尾绕过腰间,再睁眼时,他已稳当当的坐在松苓后背,狐尾拂乱了风,惊扰一片山林,鸟雀纷飞,林间哗然,又在顷刻间消声。

“哥哥坐稳。”松苓的声音像是来自天际,他环着淙舟的腰不肯放开,甩了甩头,狭长的眸子看向竹韵,“是哪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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