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苓…”
第18章 出行
真要人命,这人一睡就睡到天将破晓,松苓急的发慌,任他如何唤,淙舟却是睫毛都不曾颤一颤。
“哥哥…”松苓单膝跪坐床边,撑着尾骨不被压到,已然哑了声。
“我就说让他跟我回塔上去,”竹韵也好不到哪去,抱手立在床架旁,指尖不停的敲着肘弯,“你瞧你这样,你俩谁照顾谁的是?这边都是我的人,没有你想的那些腌臜污秽,塔上清净,利于…”
“你给我滚出去,”松苓哑声低骂,他握着淙舟的手,眸光半寸不离,“嵛山上人我一概不信,尤其是般若岩上的几尊大佛,我招不得也惹不起,只求离得远远的。”
烛光渐暗,竹韵回身将它拨亮,他没再言语,听得外面雨声疾疾,风动萧萧。
东方渐白,夤夜西去。
松苓也不再搭腔,他看着淙舟,一如百年间那样。倏地指尖被人捏了一下,无光嗯眸子霎时亮起,他双唇翕张,却不曾出声,他怕自己看走眼,不敢唤淙舟。
淙舟一睁眼望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狐狸眼圈被泪润的通红,大颗的珠子悬在眼尾,要掉不掉,衣衫半垂,应是随手裹了一件,又是一夜无眠,即便昨儿个睡了一白日,也挡不住疲累。
“我没事,无需担忧。”他凝气探向气海,松苓设下的那层罩子起了裂痕,竹韵霸道的真气紧紧扒在上面,过了一日由于,竟还没泄了去。
“醒了啊。”竹韵面上不显,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淙舟颔首,轻声道:“劳烦挂心。”
竹韵心心头像是被人一捏,他顿感不顺,虽说往日淙舟也是对谁都客气,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疏离,自打重逢,淙舟总是这样的疏离。
“哥哥…”松苓见人醒来,才敢开口。
泪终是滑了下来,在人手背上迸裂。这日哭的太多,眼睛有些疼,可他实在是害怕,淙舟出一点事他都不愿,他再也等不起下一个百年,实在太长了些。
沉疴百年,终生难愈。
“守我一夜,不困吗?”淙舟抽出手,将松苓鬓边凌乱的发别到耳后。
“困啊,”松苓握着他的手,阖眸蹭了蹭,“哥哥醒不来,我怎么敢睡?又怎么睡得着?”
淙舟轻笑,撑起身挪出半张床,拍了拍床板,道:“上来睡。”
那边竹韵被人忽略的彻底,猛的吹了口气将蜡烛吹熄。
昏黄没于天光,屋内暗了不少,松苓抬眸看了一眼竹韵,接着越过淙舟,钻进床里,藏在被中脱去衣裳,一头扎在淙舟颈窝不动了。
竹韵再也待不下去,他瞧着松苓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抢了人丈夫花坊姑娘。
“你没事了我就走了,”他抬手褪去结界,攀窗而来又攀窗去,“你们什么时候动身,记得叫我一声。”
“好。”淙舟应了一声,依旧疏离。
窗扇开合,进了一缕潮湿的风。
骤然静谧,只是那扇窗还破着,不需片刻,地上便积了一滩水,呼呼风声吹的人难眠,松苓爬起身布下结界,又将床帐子放了下来。
不闻声响,不见光亮,松苓窝在人怀里,狐耳轻轻摇晃。
“你梦见什么了?”他轻飘飘的开口,显然睡意已浓。
“不记得了,”淙舟被那耳朵扫的痒,抬手压了压,“只记得周围黑麻麻一片,似乎有一座山,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嗯…”松苓翻了个身,尾巴搭在淙舟身上,抱着人手臂,将要入睡,“那就算了…好困好困…醒了…醒了再说吧…”
“嗯,”淙舟轻揉着一根狐尾,“醒了再说。”
他不曾妄言,确实记不得。
——
风携落叶吹过窗棂,落叶留在菱格中。松苓像是被淙舟吓的,未至半月已好了大半,待他好全,已然过了暑天。
且说那白尾鹫,整日盘旋在云间,夜深人静时才敢悄悄落地,只是这两人几乎不出房门,整日腻在一起说着小话,它实在没有可传之言,那些个小话它听的直掉毛。
启程这日,松苓并不想带着竹韵一起,奈何这人长了个狗鼻子,嗅着味道跟了过来。
竹韵今儿个配了剑,剑鞘墨染,衬着银边,那股子戾气显得更重。他看着淙舟怀里的狐狸,这人也是懒得要命,不是没有腿,偏要人抱。
“你俩就打算走着去?”他见淙舟挎上行囊,不待天明就往城门走,一把将人拉住,“这得走到什么时候?”
淙舟闻声停下脚步,他从没考虑过这件事,自他醒来松苓就在他身旁,他抱着狐狸从北走到南,走走停停一直如此,故而此去涂山,他也不曾想过要如何去。
就连松苓也是闻之一愣,显然他也不曾想过。他脱出淙舟怀抱,赤脚落地,一袭赤红广袖衣衫,衬得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