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酒(140)

松苓撑在台沿,缓了好久才能畅快的舒出一口气,日头偏正,正对着洞顶的缺口,石台边沿落下一块明亮的圆斑,将松苓笼了个正着,手中的狐尾浴在日光,化成了一条殷红半透的锁链。

疼吗?

好像也没那么疼。

九尾狐浑身是宝,那两个砍他尾巴的人说的还真不错,那锁链锁住了淙舟的残魂,又将那千疮百孔的气海护住,松苓这才彻底松了劲,他瘫在石台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月亮又缺了一块,眼看着年关将至,这日落了雪,松苓瞧着石台边上堆起了一片白,他浅浅一笑,在淙舟额头上吻了一下:“哥哥,下雪了,”他呢喃着,“快过年了,我该过生辰了。”

残雪映苍茫,无人应答。

松苓从没想过,会是长离先找到的他,这日山间百鸟齐飞,他便觉得不妥,出洞一看,长离就站在洞口不远处。

雪落满头,添了一丝凄凉,二人相望,松苓只觉恍如隔世。

长离看着松苓,眸光复杂,落寞、歉疚,以及重逢后的欣喜悉数糅杂其中,他抬了抬手,又落了回去,垂眸思索片刻还是走上前去,松苓立在洞口背阴处,远看瞧不出有什么不妥,长离走近了才发觉这人脸上竟不见血色,

“你用心头血养着他?”长离探了松苓的脉,惊诧不已,“你不要命了?”

“嗯。”松苓轻轻颔首,唇边牵起一抹笑,他只是应了一声,却也不知应的是哪句。

长离抬脚就要往洞中去,被松苓拦了下来,他扭头看向松苓,却被人眼中防备与警觉刺的极痛,那目光好似烧的通红的铁钩,落在哪都能将他烧个贯穿。

“我与他之间,有爱,也有仇,我不愿让他就这么死了,他死也得死我手里,涂山仅剩我一人,这仇我非报不可,神尊现下我还动不得,但咬死他还是可行的,”他笑了一声,“我总得有个念想才好活,要是淙舟就这么死了,你不怕我随他去了吗?”

第62章 往生

长离像是受了一遍凌迟,朔风穿过了胸前那被剐出来的窟窿,化成点点冰锥流进骨血,换做是以往的松苓,哪怕就是一月以前,长离敢保证,他绝对不会听到松苓说出这番话。

“你回吧,以后别来了,”松苓错步拦在他身前,将他最后一分目光遮掩,“我还活着,你还放心了,最后麻烦你一件事,不要跟竹韵说我在这里。”

“竹韵?”长离想了想,“净泽君?我同他有什么好说的?”

松苓挑起一边的眉,好整以暇的看着长离,那神情倒不像是说谎,可松苓还是将话留了一半:“没事,就是拜托你,如果竹韵问你我在哪里,还请你不要告诉他。”

言语中的梳理更叫人疼,长离强压下心中酸涩点了点头,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个山洞,出了山坳他才想起来,忘了问问松苓的尾巴是什么回事。

他脚步一顿,复又前行,其实也不需要再问什么,淙舟身上有松苓的气息,不是灵气,而是气息,再看松苓惨白的脸,他不是猜不到松苓做了什么。

长离深吸了一口冷气,山中蓦地响起阵阵鸟鸣,他回了丹穴山,也却如他应下的那样,再也没来找过松苓。

松苓就这样守着淙舟,时而有过山坳,看花开了又落,时而攀上山顶,那儿有一瀑布,与后山的极为相像。他在山洞四周下了禁制,隐去了他与淙舟的气息,他不出山,也不愿人来扰。

他将那玉佩给松苓挂了回去,穗子不时迎风飘动,松苓更喜欢将其绕在指尖把玩。

十年,松苓去了趟般若岩后山,那儿的兔子个个圆润,他捉了两只回来,顺便带了两坛松苓酒。

坊间不知怎的起了些传闻,传的最广的还是那句:九尾狐出,乃世将大乱之相。

又二十年,松苓身子好了许多,不过因着那一天一碗的心头血,他看上去依旧惨白。

又四十年,松苓吊儿郎当的修炼了七十年,他自觉没什么长进,却迎来了又一次天劫,他怕淙舟被人找到,引着天雷往丹穴山去。他没叫长离知晓,等长离发觉是他时,松苓早已回了山坳。

百年,松苓在那湖中耍了好一阵,这山中无人,他早已习惯了衣衫不整,发还湿着,他随便披了一件外衣就往洞里跑,却在离着洞口百余步时停下了脚步。

他怔愣在原地,瞪直了眼不敢上前。

石台上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面容清冷,头发散乱却也挡不住风骨。那人似是察觉到了这道灼热的目光,赤脚跃下石台,向着洞外走来。

松苓只觉自己应该扑上去才对,可他怯了,他不敢,他怕扑上去这人就不见了,就像往日的梦一样,他只能看着淙舟,却无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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