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顿了顿,靠回轿辇的靠背上,盯着前方的夜色,淡淡道,“我和你父亲只恨不能为你遮风挡雨。霍誉顽劣,可若是你哪日艰难了,他也会赴汤蹈火护着你。”
霍暮吟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泣不成声。上一世她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这一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却比什么都来得让人痛心。
到底母女连心,国公夫人直觉知道她哭得难受,也跟着落泪。
天上星子点点,夜风徐徐,送来远处呼喊“救命”的声音。
玳瑁是个不认路的,找遍了法华庵、衔春湖、御花园等霍暮吟常去的地方,才听说她们家娘娘在乾天殿,于是便匆匆往乾天殿而来。
走过一处暗巷时,宫灯忽然被风吹灭。她心头立刻涌上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后面的步伐声音嘈杂,由远及近,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后。
她不敢回头,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最后都跑动起来。谁知后面的脚步更快,两个黑影从后面窜出来,还没等她看清是谁,便被兜头套了个麻袋,随即被推摔在地,头撞在宫墙上,留下淅沥的血痕,在她头疼如裂之际,鞭子便如雨点一般落下来。
她张张唇,想喊“救命”,却是先咳出一口血来。跟在霍暮吟身边,便是丫鬟也鲜少吃苦,更何况是皮开肉绽的疼痛,她哭着,呼喊着“救命”,换来的却是更重的拳脚和更密集的鞭子。
霍暮吟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横着四名宫监的尸首,流血潺潺不止,一看便知是薄宣调|教出来的杀人路数。
黑翼影卫对她倒是恭敬,默默伫立一旁,虽未见礼,却也没有动手。
霍暮吟的眸光落到一旁被麻袋套着的人身上。
听声音好像是玳瑁。
她难以置信地往前迈出脚步,却被国公夫人扯住袖子,“妗妗。”
“娘,”她道,“我想去看看。”
她眼眶通红,一双眸子也像兔子眼睛似的,今日经历了这样许多,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孱弱。
国公夫人终是心疼,由着她去。
霍暮吟在麻袋旁蹲下,抖着手掀起麻袋的时候,死死抿着唇忍住哭声。
玳瑁已经面目全非,她艰难扬起头来,隔着眼帘上的血雾看向霍暮吟,断断续续道,“姑娘,你、你没事就好。奴婢、奴婢好疼……”
豆大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落,洇湿了青石路面,声音却像是沉入湖底的极致平静,她说,“你忍住,我带你回家。”
国公夫人连忙嘱咐随侍的宫婢,“快去传太医,快去。”
她快步走过来,看了鲜血淋漓的玳瑁一眼,压着霍暮吟的手道,“我叫人去传太医了,咱们等太医来。”
玳瑁也道,“姑娘别担心,奴婢、奴婢骗姑娘的,奴婢不疼。”
霍暮吟却像魇着了一般,拉着她的手,喃喃道,“好玳瑁,不疼了,我带你回家。”
薄宣赶来的时候,便看见霍暮吟浑身血迹斑驳,蹲在玳瑁身边喃喃自语。
他大步走过来,道,“起来。”
霍暮吟不见动静,仍然道,“好玳瑁,不疼,不疼了。”
薄宣拧起眉,蹲下身来,才发觉她脸上泪痕遍布,一双眸子空洞得吓人。
“霍暮吟?”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多么温柔和小心。
仍没有得到回应。
“霍暮吟。”大掌按上她的肩颈。
可她仍看着玳瑁,念着“不疼”。
薄宣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写得好难过,臭琥珀气死我
第40章 真相
月色寂寂, 唯有霍暮吟一声又一声缥缈的“不疼”,牵扯人心。
影子飞檐走壁,飘飘落地。
还没走近, 他便感受到一股灭顶的威压, 恍若当年血月下的千人阵里, 杀意肆虐。
他略微扫了一眼周遭,道,“是邕石海的人。”
薄宣面色厉厉,冷着眉眼,“怎么, 还要我亲自拿人吗?”
影子头皮一紧,横眼扫过伫立一旁的影卫,催促道,“还不快去。”
薄宣抬起下巴, 冷声道,“要活的。”
他蹲下身, 面上厉色如潮褪去, 轻声哄道, “你先起来。”
哄人从不是薄宣的拿手项, 他有些无措, 见霍暮吟瞧都不瞧他一眼, 兀自流泪, 便深深皱起眉头。
他摘下霍暮吟牢牢抓在玳瑁身上的手,哄道,“先起来。”
霍暮吟却将手用力抽出来, 白皙的皮肤在她的挣脱下很快显出红痕, 可她仍执拗地去掰薄宣的手指头。
薄宣的心窝一点点陷落, 在苍茫的月色里化成齑粉缥缈而去。他彻底没了耐性,红着眼,大掌掐上她的脖颈,倾身过去,“霍暮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