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暮吟心知那是什么,脸上滚烫。缩缩腿,却被他一手摁住,便听阴恻恻的声音猛然耳畔响起,“还动?”
“不、不动了,你快起来。”她的双手终于重获自由,想来推他,却又不敢。
薄宣面色不虞,总算从她身上起来,坐到小舟的另一头,曲起一条腿,揭过散落在侧的蔻梢色襦裙,挑了没湿的一小块,虚虚盖住擎天的地方。
为皇子们做衣裳的料子都是极好的,炎热的夏日里,华服完美遮去烈日,贴在皮肤上竟也不闷,触感冰冰凉凉。可霍暮吟总觉得不妥,华服之内凉飕飕的,她本就紧张,风从下摆钻入,更叫她难以自制地起了羞人的反应。
因此霍暮吟想传回襦裙,虽是湿了大片,却也好受些。
她的关注点原本就在那襦裙身上,是以薄宣用它遮盖的时候,她的视线难以避免地随着襦裙去,瞥过他那处时,心里咯噔一声,颅内乍响,慌忙收回了视线。
霎时间,回忆像开了道口子,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上一世的灭顶之欲|活色生香奔涌而至,一时间,脸颊上竟有滚烫得发疼。
薄宣抬眼,见她反应有些不同寻常,问道:“着凉了?”
说罢,他看向胯间的蔻梢色襦裙。
他这一眼没有旁的想法,意思是想问她面色绯红,是否方才襦裙湿了着凉所致。未想霍暮吟误解了,双腿不自觉并了并,往后退了些许,一张脸更是红得要滴血。
薄宣望过来,又垂眸看了一眼,恍然间洞悉了她心中所想,顿时额角狂跳,眸中才要褪去的赤红卷土重来。他难耐地闭上眼,可掠过眼帘的,却是方才掌下触及的温香软玉。
要疯了。
过往梦境一一在脑海重现,那些梦真实极了,那种紧绷和恨不得将她揉进血脉的冲动也真实极了。早前白玉案上那回他知晓先机,尚能勉力克制,可这回毫无预兆,事发突然,却叫他比当时更为难忍。原想逗逗她,未想难捱的是他自己。
滇南千人阵里他尚能浴血生还,在她面前却无端缴械。
薄宣保持着一种坐姿,阖着长眸,在风吹荷叶的意境中犹如入定。霍暮吟裹着他的华裳,也转眸看向别处的风景。
良久,她才偷偷转动眸子瞥向他,却未想他旗帜未倒,便慌忙又收回了视线。
夏日静谧,蝉声隐没在远远的树梢之间。小舟随风飘荡,隐入一处高高的莲叶下,凉爽随之而来。耳畔的风声荷声都很疗愈,加之薄宣入定久久未动,一时间让人放松下来,渐渐生出困意。
待薄宣冷静下来,睁开眼看,霍暮吟已经蜷在小舟的那头,裹着他的华裳缩成一团,酣睡起来,面色竟比头顶的荷花还粉嫩淡雅。她睡着的时候,没有醒时那样张牙舞爪,亦没有那份小心翼翼的紧张和地方,一切松弛极了,白皙的脸蛋,完美的骨相,卷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尖,以及粉嘟嘟的唇……
世间俗事好似突然远去,静好的岁月就盛在这叶狭长的原木小舟里。惠风和畅,时光曼妙,荷花香沁人心脾。
遮盖在霍暮吟头顶的荷叶随风轻轻款摆,阴影来回移动,水润的红唇在日光和阴影之间徘徊。
突挺的喉结动了一下。
随即,小舟轻晃。
霍暮吟困倦极了,眼皮发沉。睡梦之中还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唇上,一触即离,有些些痒。她迷迷糊糊想,琉璃说得对,这藕花深处确有蚊虫,于是抬手挠了挠,又陷入梦乡。
她倒是心大。
薄宣抬手,摩挲着她的脸。
霍暮吟,你究竟怕我什么呢?
薄宣放轻动作,坐回原处。他将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盯着霍暮吟的脸,回想着从遇见以来发生的一切。
在紫薇庵和承恩寺的时候,他还叫十七,手执利刃,满身血腥,她却是不怕。那时候她便说要找薄宣;后来确认薄宣是他,她却是避之不及,费尽心思要高他一头,落个母子名分,是想以关系牵制,怕我杀你吗?
薄宣陡然想起,霍暮吟说她也曾做梦梦见过他,难不成他在梦里给他带来了无尽威胁,甚至有可能杀她?可她护着薄安又是为何?
想及薄安方才在案上同她拉扯,薄宣的眸色便沉了下去。
他看向霍暮吟的脸。
父皇的贵妃?
呵。
他嘲讽地勾起唇角。这个身份,恐怕不仅他没有放在心上,薄安也渐渐疏忽了。他没放在心上不要紧,可薄安是该有人提醒提醒了。
眼见天渐渐晚了,小舟驶入荷花丛中已有一个时辰,现在还没回来,琉璃在岸上等得团团转。她刚想叫人满湖去找,便听见那边的荷花丛里传来轻微响动,原木色的小舟渐渐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