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薄宣眸色沉洌,端盏站起身来,“不曾想娘娘还有如此身段,孤开眼界了。”
边上侍立的桓承礼这才从霍暮吟的舞姿中回过神来,看见薄璟抱着霍暮吟,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剑柄,又瞧见薄宣恨不得屠戮盛京的脸色,心里却也平添了几分快慰和得意,连同看向薄宣的眸光都带着轻蔑和释然。
一场中秋盛宴就此落幕。
薄璟大病初愈,却也能抱着霍暮吟稳步回宫。
众人离席,唯有薄宣独坐饮酒。
他站在高台凭栏俯视,见霍暮吟光着手臂,挂在薄璟的脖子上,霎时间手里的栏杆被捏得粉碎。
影子悄无声音出现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薄宣今夜有些不耐烦,“说。”
影子道:“乾天殿里,我们的人都被清了。他的死士把那里围得像铁桶,突不进去。”
薄宣转过脸来,眯起眸子。
影子见他动了气,猛地跪地,“还有……”
“还有什么?”
影子抬眸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觉得后脖颈越发凉了。
“荣开虎……丢了盘安州。”
薄宣听见,恍若未闻。
“霍誉拿的?”
影子猛然抬头,“主子知道?”
“我传信,叫老荣让给他的。”他挥挥手,让影子起来,“她断了江南粮道,拿了西北盘安……”
影子道,“会不会是陛下让她这么做的?”
薄宣闻言陷入沉默。
夜渐深,盛京的万家灯火熄了一半,没有橘黄的暖灯光,越发显得夜色冷清。
影子问,“属下……说错话了?”
薄宣道:“没有。”
冗长的阶梯上响起脚步声,桓承礼出现在视线里。
薄宣勾唇冷笑,“桓二?稀客。”
桓承礼在阶下驻足,拱手道,“殿下今夜饮酒,陛下关怀,令臣下来送殿下回东宫。”
回应他的,是慢条斯理的脚步声。
衮金暗云纹的长靴落在阶梯上,缓慢地来到他跟前。
薄宣在距他一阶之遥停下脚步,俯身嘲讽,“让你,来送孤回东宫?”
他眯起眼睛,陡然间想到了什么。
“是……她让你来的?”
她指的是谁,彼此心照不宣。
桓承礼也冷笑,道,“皇贵妃娘娘此时该已准备侍寝,陛下在前,自然是记不起太子殿下的。”
他话还没说尽,冰凉干燥的大手就掐上他的脖颈。薄宣眸色狠厉,用劲之大,几乎要把桓承礼的脖骨捏碎。
桓承礼面色由红憋成了紫,脚都离地了还想去摸腰间的剑。
“我们……谁也……得、不、到、她。”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这句话说出口。
桓承礼的“我们”,原意说的是他和薄宣。听在薄宣耳里,却像一道闪电驱散了脑海中的雾霾。
他眸色一亮,将桓承礼掼摔到一旁,大步往下走去。
影子路过桓承礼,紧随薄宣之后,“主子。”
薄宣道:“他说得对,我们谁也得不到她。她不是善于依附的人,我早该想到的。”
“主子是说……”
薄宣脚步不停,“如果她真的依附了薄璟,薄璟也就不用把苏酬勤调派出京去查粮道的事了。”
恐怕江南粮道和西北盘安都是霍暮吟自己的主意。
她想自立山头。今晚看似顺理成章的“侍寝”,其实是她准备出宫的时机!
第74章 烈火
乾天殿里, 药香袅袅。
薄璟将霍暮吟放下,立即有嬷嬷上来,照着规矩将她延请入后殿梳洗。他则取了本书看, 由近侍宽了衣, 走到榻边坐下。
近侍将烛光移近。
薄璟突然问到什么味儿, 问道,“你衣裳熏的什么香?”
近侍一愣,抬起手臂闻了闻,“奴才的衣裳不敢熏香,想是哪里不小心蹭着了, 奴才罪该万死。”
他又嗅了嗅,确实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不过他不敢说。
薄璟也不深究,挥了挥手, 让他退下。
他独自一人捧着书看了良久,霍暮吟还没回来。
委实有些困了, 看书上的字都重了影。
薄璟将手里的书册搁置一旁, 枕着玉枕躺下。
迷迷糊糊之间, 他听见有人喊“走水”, 似是梦里, 又像是有人隔着山海在唤他。可他实在起不来床, 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钉在榻上一般, 手脚不听使唤。
乾天殿里乱成一团。
霍暮吟才洗完,正在套衣裳,便见外头服侍的嬷嬷慌慌张张跑进来, 上气不接下气道, “快走, 走水了,乾天殿走水了。”
霍暮吟猛地抬眸,“陛下呢?”
嬷嬷摆着手,“不知、不知道,会有人去救陛下的,娘娘咱们快走吧。”
说着拉起霍暮吟就要离开。
哪成想这皇贵妃娘娘是个不要命的,竟然挣开手,提起裙摆就往主殿上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