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过去非人所愿,来日由人自走。霍誉对你好,必定是因为你值得,你心里勿要思虑太多,心安理得便是了。”
一番话,将华桃说得喉下发堵,眼眶泛红。
大盛民风开放,可女子受辱多也悬梁,她苟活至今本就受人诟病,原想着最为骄傲的霍暮吟能容她存于霍誉便已是大量,现如今竟也默许霍誉对她的好……
华桃埋头捂住泪,道,“你当真如此想?”
霍暮吟笑了一声,“我今日来时,听路上有一道人,说‘夏日寒风,天下将乱’……华桃,该珍惜的要珍惜,别等来不及再空叹息。”
她抬手添了热茶,又道,“今日坐在这里品茗,许是我们最后一面也未可知。我不反对你去盘安州找霍誉,你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你呢?”华桃突然打断了她,泪盈于睫,“那你呢妗妗,你给过自己机会吗?你分明也对薄宣……”
“桃桃!”霍暮吟拧眉,无声地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霍暮吟的美本就妖冶,今日的浅紫衣衫映衬,更多出三分恰到好处的冷艳,是以拧眉时,竟有种迫人的威压感。
可华桃不是别人,她顶着她的视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让说我,说明你自己心里有如明镜,那我便不再多说。妗妗,你劝我珍惜,我也同样劝你。你要的东西,我今日晚间会找个妥帖的人送上山来,我先走了。”
与华桃的见面似乎总是如此,不欢而散。
霍暮吟心里有些失落。
出了禅修院后,她漫无目的地游走。
也不知怎么绕的,她竟绕回大雄宝殿附近。此处也是一座殿宇,里头供奉着地藏王菩萨。殿侧有颗百年的菩提老树,枝丫蔓展,擎盖一方。
薄宣站在菩提树下,宽肩窄腰,身形颀长,一身绛紫常服将他的肤色衬托得越发白皙,有种冷白的禁欲感。
他正与持戒和影子说着话。
持戒叼着片树叶,撩起袈裟蹲在菩提树下的树根上,影子一如既往的规矩,站得尤其笔直。
薄宣就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视线汇集处,他与两人谈着话,却莫名有种号令千军万马,睥睨天下的感觉。
薄宣似乎察觉到她站在这里。
回过眸来望了一眼,简单又交代了两句,便提步往这边来。
“说完了?”
他指的是她与华桃。
修长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上纤细腰肢。
“嗯。”
霍暮吟有些闪躲,又不想叫他看出来,僵着身子,自以为不动声色地避过他的圈揽。
实则两人离得这样近,她的动作落在薄宣眼里,格外明显。
他停住脚步,看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天色还早,下山逛逛吗?”
霍暮吟有些错愕,她以为今日都要在这大承恩寺度过。
“去哪里?”她问。
薄宣道,“太湖长堤。”
得,他还惦记着欠她的糖葫芦。
霍暮吟心里涌上微妙的感觉,她下意识不想去,可那样又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仿佛不去就坐实了华桃的说法。
于是她推着自己往前探出一步,道,“那走?”
两人共乘一骑,纵马下山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的腰间缠上修长手臂,青筋毕露的手掌摁住前腹,狠狠一揽,她撞入□□的胸膛里。
风景从眼前疾驰而过。
马蹄起落间,薄宣的手没有一刻松弛。
他一手握住缰绳,话音流入秋风里。
冷沉的话音在耳边炸响,缱绻得像天边化不开的烟云,掺杂着野狼不死不休的猎性,他说,“别躲,让我抱抱。”
摁她入怀的那一刹那,像是得到了千年渴求。
明明昨晚才将她融入骨血过。
仅半日未有,他便渴得发慌,像广袤银沙中徒步的旅人。
今日七月十五,太湖长堤上商贩尤其多,有卖河灯的,有卖奠品的,也有卖面具的。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薄宣将马拴在长堤下的烟柳树桩上,同霍暮吟徒步走入人群里。
大抵是许久没有闲逛,霍暮吟对长堤上的小摊格外感兴趣,这里看一眼,那里驻会儿足。
放在往常,便是这长堤上成色最好的东西,也未必入得了她的法眼。
薄宣见她兴致盎然,唇角也泛起轻微的弧度,跟着她寸步不离。
长堤上虽是人潮翻涌,可有他在的地方,不知是何缘故,倒都显得宽敞。
于是一通逛下来,他们买了一把焰火棒,买了两只河灯,买了一枚朱色描边的狐狸面具还有些许小点心。
经过一处糖人摊子的时候,霍暮吟脚步顿了顿。
她回过头来问薄宣,“你还记得你离开盛京时我送你的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