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皱眉:“不要。”
“穿上。”说着,老张又撑了电动车把外套往周烈身上套。
眼看电瓶车要滑下去,这一摔,可能就直接报废了。
周烈挎着一张脸,套上了。
一股烟味儿当即顺着脖颈下蹿上来。
“臭死了。”
老张也不在意,扶起电动车,喘一口气:“你这小兔崽子。”
这语气熟稔,王丽也老这么喊他。
周烈一瞬间生出几分恍惚,片刻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家月余。
说实话,挺惦记的。
他尚且这么惦记,这老头呢?
想起刚刚手机里那女人说的“俐俐生病了”,周烈难得感同身受。
闷头走了几步,距离学校还余下几百米,望向老张:“行了,别看着了,我不跑了,你赶紧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不是怕你跑。”老张推着车走这一路,这会儿已经有点累,声音带喘,脊背都微微弯了起来:“这么晚了,怕出什么事,看你睡下我就走。”
还真是个傻子。
周烈就没碰着过这种老师。
知道劝不动,也不劝了:“随你。”
一路回了宿舍,看着周烈睡下,老张这才回。
回之前还不忘嘱咐:“以后别偷跑出去上网,要不然你跑一回我抓一回。”
“记得明晚下晚自习来办公室找我。”
“还有,夜里凉,窗户关好,被子盖好。”
啰里吧嗦。
周烈一蒙被子:“烦死了,赶紧走。”
-
翌日。
从晨读开始,又是如同住监狱的一天。
周烈都不知道这老头哪来儿的精力,家里,上课,备课,每天一堆琐事,还能抽出空来折磨他。
不过经过昨天一天的折磨,他的承受力倒是涨了不少,觉着没那么憋屈了,上课随意听一两耳朵,发个呆,一天就这么给混了下去。
到了下了晚三,本来想溜,直接给老张顺手拎到了办公室。
一坐下,就开始继续昨天的话题。
老张问他:“有答案了没?”
“没有,不知道。”
这回答老张不意外,面上露出个笑:“不急,我帮你找答案。”
周烈正好奇怎么找,老张扔了本语文书到他眼皮下:“今晚你的任务,这篇《沁园春·长沙》,什么时候读会了什么时候放你走。”
读会……
这话听着挺侮辱人的。
又想激他是吧?
周烈不接茬,把书一扔,摆明了不配合。
老张也不劝,且边干自己的事边等起来。
周烈枯坐了半小时,偌大的办公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只有喘气声,还不如上课,无趣的要死了。
他手插在口袋里扫了眼气定神闲的老张,看样子大有跟他耗一夜的打算。
无语。
周烈垂下眼皮,目光缓缓落在书上,半晌,故作不在意的扒拉两下。
“算了,赏你个脸。”他拿过书:“读就读。”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百……”慢吞吞的开始,没读几句卡了壳。
操,还真碰着不会的字儿了。
“怎么,有不认识的字儿?”老张手上动作一听抬眼看过来。
周烈臊的脸有点发红,梗着脖子:“忘了而已,这点东西算……”
话说到半截,给人打断。
陈年抱着一摞作业本进来:“张老师,都写完了。”
老张点头。
陈年放下就要走。
“等下,小年。”
陈年回过头来,只看老张,余光都没施舍半点给周烈。
怕坏了好心情。
边上周烈自打陈年进来就扔了书,散漫的靠在椅子上,仿佛来办公室视察。
这会儿目光在老张和陈年之间梭巡,猜测这是要唱哪出。
老张也没磨叽,一张嘴:“先背个琵琶行。”
陈年怔了下,没怔很久,很快背起来。
极其流利,极其丝滑,像吃了德芙。
“再来一首《赤壁赋》吧。”
陈年照旧。
前后十多分钟,战斗结束。
老张方才看向周烈:“怎么样?”
周烈这会儿品出来了,这是要借陈年寒碜他。
早在听陈年背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指就开始蜷缩,到这会儿,已经在里面握成拳。
唯有面上还勉强摆出一副不以为然:“不怎么样。”
“没必要逞口舌之快。”老张盯住周烈:“你自己说,差距这么大,你有什么资格找小年麻烦?”
这话说的委婉。
潜台词就三字儿——你配吗?
周烈面上的不以为然难以维持。
如果刚刚的侮辱只是开胃前菜,眼下这道,才是一道结结实实的大餐。
他难堪的眉眼间都攀上一股怒火,脚蹬在桌角,椅子往出滑出一截,发出刺耳的声音:“有没有资格轮不到你说,我说了才算,你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