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十二离席后,失去食欲的白问稹和姬妦也跟着出了正厅。
虽说今日二人并非成亲,但尹府的一切布置都令此间洋溢着浓浓喜气。
白问稹在席上小饮了两杯,此时已有微醺之感。
人皆言酒能壮胆,白问稹这时的胆气着实比平日果勇不少,全然撇下平素的庄重,丝毫不顾旁人眼光,一把牵了姬妦,朝西苑走去。
今夜的西苑正是火红一片,满园的红花中放着一顶系红缎、结绣球的大花轿。
而花轿分明是迎亲时所用,纵然尹十二再周全,却不至于连喜轿也置备,姬妦满心不解,遂问道:“问稹,这是?”
“阿妦随我来。”白问稹牵着姬妦,蹑手蹑脚地踏过红花,走入花轿。
花轿里十分宽敞,可容三人并坐,顶中央吊着一只红纱灯笼,照得轿中很是亮堂。
两人并肩而坐,白问稹从袖中掏出一块折成四方的红缎,一抖开,竟是一张绣着龙风的红盖头。
不待姬妦问询,白问稹忽地将红盖头罩在姬妦头上,又握住姬妦双手,温言软语:“阿妦莫揭下。”随即拥住姬妦,“我迫不及待地想娶阿妦为妻,一日都不愿多等。”
纵使姬妦心中压了千般滋味,此时也尽化甘甜,低低唤道:“问稹。”
白问稹意切切地道:“阿妦可愿?”
姬妦须臾也不迟疑,脆声道:“我愿。”
白问稹抱住姬妦的右手沿其后颈徐徐上移,自脑后托住姬妦,隔着一张红盖头,在那张微抿的绛唇上盖下深深一吻。
姬妦正闭眼细细感受那抹好似稍纵即逝的温热,突然间,一把尖利之器猛地刺入心脏,唇上温热也随即离开。
震惊之中,姬妦缓缓低下头,只见胸口赫然插着一把短剑,剑身已尽没皮骨之中,唯剩一截挂着黑穗的剑柄。
姬妦颤抖着右手,握住剑柄,惊觉剑上已被人施法,不得拔出,只得放下手,口气却十分平静:“为什么?”
白问稹立在轿外,不动声色地道:“自然是为了杀你。”
隔着盖头,姬妦看不见白问稹脸上神情,但自他轻快的语气中也能听出几分得手的快意。
姬妦十指扣在座沿,徐徐收紧,一字一顿地问:“为何杀我?”
白问稹朗朗一笑,自顾自话:“这出局,我明的暗的下了这么久,总算叫你动了真情。”
姬妦身子一抖,心上之痛骤然猛烈难忍,一把扯下刺眼的红盖头,目光发狠地盯着白问稹,须臾前的柔情已作瞋恨,吼问道:“为何杀我?”
白问稹嘴角笑意渐收,“因为你是翠山神女。”
第314章 翠山神女(十二)
此言比剑杀姬妦更令之震惊,她愕瞪着白问稹,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问稹竟主动提醒:“阿妦不问问我,是如何知晓你身份的么?”
“你……”姬妦怒指白问稹,胸中郁气愈来愈盛,肝肠肺腑宛如在热油里滚过,寸寸煎熬。
白问稹偏首一望,“该你登场了。”随之挪步让开。
入目之人竟是尹十二,只见他气定神闲地立于一地红花之外,像是一名站在戏台下的看客。
姬妦虽为翠山神女,但一双法眼却看不透此人真身,不禁心生忌惮,“你是谁?”
尹十二笑笑道:“我就算报上名讳,神女也不认得,就不多此一举了。”
姬妦目不转睛地盯着尹十二,又问:“是你要杀我?”
“我,”尹十二又抬手指向白问稹,“和他。”
姬妦瞥了白问稹一眼,一颗心连受两道伤,疼得恨不能剖而弃之,冷冽的空气吸入腹中,遍体生凉,饶是如此也舒缓不了心头之痛,令其无以言表。
姬妦扶着轿壁趔趄而出,复又看向尹十二,“我从未与人结仇,你们没理由是为寻仇而来。所以,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尹十二顺口便将话头抛给白问稹:“贤侄,不妨你来告诉咱们的神女。”
姬妦半倚着花轿,目光虽不在白问稹身上,可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敞向那一厢。
然而姬妦等到的不是回答,而是四只飞来的银环,倏地套住其腕踝,将之牢牢钉在花轿上,不得动弹。
姬妦心猛地一沉,“你们想干什么?”
挣扎之时,腕上十二颗沉香珠突然齐齐散开,在姬妦眼前旋了一周后,又一粒一粒极其有序地飞向其雪颈,绕颈列成圆圈,继而缓缓收拢,最终像一只有力的大手扼住姬妦咽喉,似下一瞬便要将之扭断。
“神女明鉴,我站在这里动也未动。”尹十二伸手指向白问稹,笑意不明,“你该问的人,是他。”
沉香珠锁颈,姬妦吐息已然不畅,眼睛直直地盯着白问稹。
白问稹手拿一柄弯刀,缓缓走近,刀身由十块灵蛇之骨嵌合而成,并不锋利,也无法杀人,却是一柄能轻易夺取神妖元丹的极凶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