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占不明就里地看着杨隆,“怎么了这是?”
宋岐执扇轻摇,言笑晏晏,“你表哥,被花灯灼了尾巴。”
探寻的目光在杨隆身上上下梭游,并未看出不妥之处,那占更觉纳闷,“表哥衣裳烧着了?”
杨隆气而不语,自顾自倒水来喝。
宋岐优哉游哉地摆首,“非也,帮主此番是栽在了灯谜上。”
那占当下了然,失笑道:“的确非表哥擅长之事。”
杨隆疾首蹙额,叮嘱道:“莫要再提,掩住,勿要二传。”又立马转开话题,“你此时来找表哥,可是为了赏赐一事?”
“是,也不是。”那占卖了个关子。
杨隆不接招,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那占郑重其色,“若我要谋事,金蝉帮堪能助我?”
“今日当着宋兄的面,表哥不妨与你托个底,金蝉帮如今实力,襄你夺储,虽不至易如反掌,但断然无失。”杨隆的胸有成竹绝非自矜,金蝉帮积力蓄势多年,而今加上那占身份,倘若里应外合,易主宝位,渠成有日。
那占却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并无争位之心,王兄是有德之人,他日上位,自会有所作为。我受缚二十年,一心想要挣脱,岂能再陷自己于更深之囹圄?”
宋岐折扇一打,“戌亲王之意?”
那占掷地有声地道:“釜底抽薪。”
杨隆眉角略略一扬,“说详细点。”
“何为立国?是处处受人节制,还是自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纵观附属三国,宣国、苗耒、东渊,绝不缺经世治国之人,缺的是不破不立之心。离秋国实力之强大,毋庸置疑,三国之中,无论哪一国都不能以一己之力与之相抗衡,但若是三国连轴呢?六年前我便已将东□□国舆图反复析阅,距离上,三国之间看似较远,各据离秋国一面,但是,请两位前辈移目一观。”那占将随身携带的四国舆图取出,在桌上铺展开,取四只空杯压住四角,“三国可否对离秋国构成掎角之势?”
杨隆和宋岐仔细审视有轻微勾圈痕迹的舆图,那占又道:“此为外合。外合既有,里应何愁?”
杨隆边看边问:“里应怎么说?”
那占轻描淡写地道:“自然是离秋国的里应。”
“患其外,忧其内。”宋岐一针见血。
“这招够狠辣,够阴毒,够卑鄙。”杨隆伸拳捶上那占肩头,“表哥五体投地。”
那占哭笑不得,“表哥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杨隆长声一笑,“当然是夸,不过,你要如何忧其内?”
“钱,权,”那占注视着离秋国之版图,目光深沉,“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杨隆呵笑两声,似有所悟地道:“美色。”
宋岐坦笑道:“帮主心思玲珑,所言极是。”
“吾属臣服数岁,守的是谁人天下?安的是谁人苍生?这天下之主,该换得了。”那占之野心,在义愤填膺的言辞之下,显露无疑。
“换。”杨隆把弄着腕上瑟珠钏,一向不嫌事大的人似玩笑似认真地道:“搅他一通天翻地覆,看这天下还能乱到哪儿去。”
宋岐不用说,那占如今主张,便是其右眼负伤之因,而今旧愿重忆,虽已耗却半生光景,但心中之火,却从未熄灭,漂泊经年,意气不减,天下二字,苍生一语,令其精神为之一振,铿锵有力地道:“夺其鹿,天下共逐,各作门户,自安黎民。”
“道阻且长,需徐徐图之,清除自身内患才是当务之急。”灰褐眸中,杀意飞掠,那占道:“山高路远,便从吾国始。”
宋岐芝眉一展,半面玉容,颜色一如当年,不减尔雅风度,指间忽横飞针,针尖细如毛发,携寒意夺目,“狼烟一台,积尘百余载,不知还用不用得。”
第212章 重典治乱
古有云,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之师。
此话虽有夸大之嫌,但也足以说明,很多时候,一番绝妙之言,常有扭转局势之效。
慈乌官那占,便生有一张莲花妙舌。
在东渊国,得玄鸦密诏,便如得王权托足,金光加身,行事之时,可以省去许多周章与顾虑。
那占虽仍居宫中,在出行上确有不便之处,但相比众所瞩目的东宫太子,最不受宠的王子那占,在满朝文武眼中,其碌碌无闻之表状,早已根深蒂固,也正因如此,即便频频出宫,也无人分出半点心思来注意他,倒是能省去许多麻烦。
是以,凡需暗中进行之事,全由那占掌理。而朝堂政事,则由那勤出面。
于此时刻,那占主张重典治国。
那勤起初大为迟疑,甚至闻言当场便驳其倡谋,因盛世之下,贸然以重典为治,民怨必然四起,不得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