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占随后又说,治吏为先,并以当前朝局、官风为切入点,作了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紧着又剖释根与表之差,便如,宿疾之人,寻医问药时,是希望大夫徒治其表,还是彻治其根?
治病,便需用药,但,是药,三分毒。
最终,那勤被说服。
至于那干,在下发玄鸦密诏时,便已开始从朝事中步步抽身,即便日日拖病躯上朝,但主持朝会之人,已经是宝座之下的太子,那干仅作旁听而已。
杨隆在接任梨邛郡太守之后,做的是风生水起,且颂声载道。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金蝉帮一跃成为东渊国强无可比的帮派,而且是持有朝廷朱印文书的官军,再无人敢以海盗痞辈称之。
但,金蝉帮巢穴,依然是千里之外的碧丝绦岛,而非梨邛郡,这是杨隆为一众弟兄留的后路。说到底,梨邛郡不过是一个令行事更加便宜的幌子罢了。
当初陈敏一事,因那占暗中奔走,在逐个查找有所牵连之人证据的同时,那勤将朝中贤臣良将挨个独召殿前,以父王之名义,以未来君主之身份,对其德行功绩,予以称道,并虚心听取谏言,以一番治国雄心表明立场,预先喂之吃下一颗定心丸。所以,当事情整个爆发时,才未至掀起滔天巨浪,随之而来的所有状况,都没有脱出掌控。
重典之下,那占用去六年时间清理内疾,朝臣半壁,焕然一新,玄鸦密诏,名如蚁陈,边角无余。
而彼时,离秦掷去世已有五年,离那干崩殂,仅一年。
肘胁之患一除,新王那勤自然担起固本培元之任。而那占,开始走出国境,成为游说之士。
是时,宣国气象早已非宋岐当年在时模样,一弃二十余载,再归已是乱邦之年,况值夺位紫宫,如火如荼,连轴之谋,举步维艰。
宋岐其人,二十年前便已是宣国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萍踪梗迹如许年,忽返旧庭,骤然成众目之心。宣国上下皆道其故土难忘,终旧燕归巢。
那占老局重布,与宋岐联手,用却四年光景,平息乱烟,扶择贤主,终连东波之船,
东渊有那勤作盾,宣国有宋岐掌橹。
下一着棋,便是陆上之车——北之苗耒。
令那占不意的是,苗耒早生反骨,在那占疲于解决东渊内患之时,苗耒便已着手布局,其内有佐国之谋的巫师,外有凤栖椒宫的帝姬,而那占携两国之力而来,无疑为之虎背添翼,连轴之事,一拍即合。
三国合谋之行,被那勤誉为珠联璧合之举。
树人需得百年之久,但毁人却在朝夕之间,那占深谙此道,便如他数年前所说,钱、权,以及对症下药。
那占合三国之力,上下其手,暗中搅动鲲池,污浊瑶波。
而苗耒国巫师空鬼,身负盛名,不仅巫术高深诡谲,且智谋过人,费心费力为瓦解离秋国出谋划策,却从不好大喜功,兼之其性子孤冷,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而直到诸事妥定之时,那占都未能亲眼睹其一面。
空鬼在那占心中,俨然一方怪杰。
有如此怪杰几乎不余遗力地推波助澜,椒宫之主虽不曾使上半分力,但丝毫不影响那占阪上走丸之势。
那占在离秋国布下的最大一步棋,便是大理寺卿沈匕。
沈匕从太守一路升任大理寺卿,那占有不赏之功。
那占暗中扶植沈匕,不断地为之仕途添砖加瓦,主为将其牢牢掌控,令其为己所用。
沈匕对那占虽唯命是从,但那占从不予沈匕毫无保留的信任。
阅人无数的那占太过了解沈匕,此人有位极人臣之野心,亦有堪忍胯下之辱的心志,心思深沉,笑里藏刀,手腕阴毒,暗中结党营私,培植鹰犬,其论交之人,尽是蝇营狗苟之流。
那占在利用沈匕的同时,沈匕同样在利用那占,二人是盟,却非友。
而沈匕与齐圭素来不合,全因那占在其中四两拨千斤的离间。
齐圭与沈匕恰好相反,齐圭只爱财,沈匕只爱权。爱财之人往往比爱权之人更好掌控,加之齐圭生性怯懦,贫苦数载,忽而飞黄腾达,玉食锦衣,更容易安于一隅。
若夫从宽,此人不过一只绣花枕头,待人昂首天外,自恃自雄,只要三言两语哄得其高兴,一二丽人往其怀里一送,便能教其七荤八素。
其余支流,那占因事为制,驾御自如。
苦心经营数年,万事俱备之时,本该依计划陆续举兵,却不料,苗耒国突然打破事先商定,先声夺人,点燃烽火狼烟,将东渊和宣国置于无措之境。
苗耒一方,自和盟始,对此事便尤为上心,更有两次按捺不住,准备兵屯边境,幸得那占早有察觉,忙奔赴苗耒,以盟友之身份,与之分析利弊,苦言劝阻,方稳下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