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社会,别什么抓不抓的。”
“我有说错吗?”
聂倾罗懒得和他辩论——高中时代他就说不过李见珩。
而这个牙尖嘴利的王八蛋,此时戴上眼镜,掩盖了脸上那些不经意可以捕捉到的冷漠和偏执,脱下白大褂,搭在手里,终于起身,关上了桌面的电脑。
“走吧。可以和你吃个饭。”他拍拍聂倾罗的肩膀。
聂倾罗只想离他远点:“别碰我。”
一出门,正赶上那小护士眼巴巴地瞧着诊室,见两人商议着要去吃饭,一脸落寞藏也藏不住:“李医生走啦?”
李见珩对她温柔笑笑:“嗯,走了。你也早点吃。”
看着小姑娘面红耳赤地和他挥手,聂倾罗只觉得背后发寒。
妈的,衣冠禽兽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嚯,有点疯的李医生。?
第90章 重逢
聂倾罗都和他走到医院大门口了, 李见珩忽然一拍兜,“哟”了一声站住了。聂倾罗回过头来不耐烦地瞅他,李见珩就笑笑:“手机没拿。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聂倾罗骂骂咧咧:“你这个人事怎么这么多?”
就看着李见珩笑眯眯地走了。
他站在医院大门口, 像一根非常没有眼力见的电线杆,硬生生截断了来去的人流, 又因为这根电线杆长得颇高, 因而平白遭了路人好些个白眼,所幸身上还挂着警服, 才没有受到“睇唔到咩,‘左举’人啦”的亲切的粤语斥责。
聂倾罗面无表情地走到一边,在药房门口坐下。
他刚一坐下,便被照入室内的阳光晃了眼, 顺着一望,恰巧瞥见一座人行天桥。隔着人行天桥, 那边就是学海路,是附中和三中所在的地方。三中的钟楼矗立在蓝天之中, 一声鸣笛暴起,惊飞一滩灰鸽。
聂倾罗心里就一动:十年过去了, 一切仿若都如旧, 但其实早已物是人非。
他回过头来,三院的门诊大楼人潮汹涌, 白衣的护士大夫在人海中穿行, 来去间, 一些轮椅、担架、推车匆忙奔过。他忽地想起十年前, 他也如其中的某一个行色匆匆的病人家属一样, 红着眼在隔壁的急诊楼签署过一张病危通知书。
十年过去了。聂倾罗出神地想, 怎么会一眨眼十年就过去呢?
那时贴在他耳边轻轻说笑的少年人已经不在了。
他眼神一暗, 漫不经心从口袋里叼出一根烟咬住,没有点火,就心安理得地坐在原地。
手里反复拨弄着一只打火机。
十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高考终究没奔上六百分,但五百多分的成绩,对于警官学院来说也算高分,挑一个喜欢的方向绰绰有余。而李见珩当年就属于那种超常发挥的,竟然真的让他勉强跨上六百分的线。他那个成绩,本可以去北京,就算不去北京,在省内的985挑挑拣拣,也有一些好专业。可是这孩子选了半天,偏偏踩着中南临医的线走了,别人问起,他就很不耐烦,阴郁地说:“我就想学这个,关你什么事?”
马腾超申了个全美前五十的学校,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但不幸由于聂倾罗的外语水平一直不好,他到现在也没记住这小子到底在哪个大学混了文凭。比较出息的是唐若葵和徐萧萧这对小情侣,一个在南大学化学,考研一战成功去北京继续深造,还有一个莫名其妙一炮而红,现在已经出了自己的专辑。
他没问过李见珩为什么要学医,但听同学说过这家伙在大学很疯。玩儿命背书,卷中卷王,后来又马不停蹄地申了交流项目,去了欧洲学习。出国前两人见了一面,那时李见珩看起来已经是仪表堂堂的青年俊才。
聂倾罗一开始真以为他脱身一变成社会精英了,可是李见珩把眼镜一摘,垂着眼揉揉眉心,那一瞬间他身上藏不住的疯劲儿才露出马脚。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疯——聂倾罗当时开了一瓶菠萝啤,心里这么想。
他从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李见珩很疯,只是这孙子经常能掩盖自己那些暴戾的念头。你想想——一个幼时失去父亲,少年时遭到继父虐待,又失去母亲,过早地承担起生活重担的一个人,没有师长开导、保护过,他心里怎么能够没有那些偏激的怨恨、愤怒?他只是一直在克制自己。
高中时代,聂倾罗是明目张胆地疯,李见珩是不动声色地疯。他平时看着阳光开朗、和蔼可亲,但聂倾罗知道他那副外壳下其实藏着许多幽深的执念。这些执念迟早有一天会让他不可控。幸好高中的时候有段澜盯着他,他没疯起来。
可是高中毕业那年,姥姥去世、爱人失散,李见珩笑着和他说:“没想到我努力二十年的结果,只是众叛亲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