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火车“呜呜”地开过去了,黑烟蒸腾向上。
段澜望着那团黑烟:“如果我考不进呢?”
“考不进考不进呗——不管怎么样,”李见珩说,“段老师在我这儿都是最牛逼的。”
黑烟轻轻地膨胀、旋转、飞向云端之上。
段澜听见李见珩的话,心里一动,脸上也微微一笑。
他此刻的生活就像这团轻烟一样,逐渐蓬松、柔软、向上飞去。
从遇到李见珩开始,蓬松,柔软,超越束缚。
“好吧。”段澜说。
他终于跟上李见珩的脚步,找回了少年人的一颗心。
就像列车驶入春天,少年人的生活也转向阳光灿烂的季节。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向前进行着,一切不堪、痛苦、失去和遗憾仿佛都和他们作了告别,且再也不会有纠缠。
焦万里从集训回来,飞奔到班里,特意从刘志远桌前耀武扬威地跑过,然后一把扑向周蝉:“我靠!我拿奖了!”周蝉瘦,被他撞了满怀,够呛咳了两声:“这就是你谋杀我的理由吗?”焦万里时隔一个月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省一等奖!省一等奖!能进中大自招!”
匡曼说:“恭喜你啊。”
其实人家也只是客客气气的恭喜了一句,但焦万里顺着杆往上爬,当即吹了起来:“要不是我高二才开始搞竞赛,我人已经在国家队了!我必须带领国家队走向世界舞台,不拿金奖我都不姓焦……”
“那姓周吧。”
“段也行,段万里听着像古龙会起的名字。”
“靠,”焦万里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两人在调侃他,怒而拍桌:“你俩是不是不信?”
只有匡曼笑着哄他:“信信信,谁敢不信呢?”
姜霖滔已经把非选修考试模块的知识点全部讲完了,目前正在梳理枯燥的物理学史,马上就要进入原子物理阶段。
他介绍物理学史里这些成就伟大的物理学家时,就像为段澜讲述漫长艺术史上维纳斯的美与灵魂一般,平静、有趣,娓娓道来。
比如他说——欧姆本人长得和它的物理符号“Ω”一样圆润可爱;比如汤姆生和卢瑟福可怜到在卡文迪许实验室自己动手组装了电极仪器;比如法拉第年少时穷困潦倒,靠捡药瓶走进皇家学院……
姜霖滔看着期中考的成绩表,托着脸靠在讲桌上,若有所思地笑道:“你们平均分提得这么快,是都出去上物理补习班了吗?”
几个小姑娘在第一排叽叽喳喳地起哄:“是你教的好呀,姜老师。”
因为儿子总不归家,周父直接杀到学校来堵人了。
姜霖滔经验丰富,把他客客气气地请到办公室,然后托人捎口信给周蝉,叫他从教室后门快溜。周父也许永远也想不明白,儒雅和气的姜老师竟背着他帮周蝉逃之夭夭。大概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姜霖滔会从学生身上看到自己惨淡少年时代的影子。
唐若葵去北京集训后,异地恋的开始使徐萧萧的手机遭了殃。
有时连上体育课,徐萧萧也悄摸摸地带着手机溜进洗手间,在幽幽的荧光中埋头发微信。她肉眼可见地胖了回来,皮肤白皙柔软、脸色红润。而早恋一点不耽误她学习,徐萧萧成绩突飞猛进:为了和喜欢的人在同一城市上学,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人生目标,决定考往南京,目前得意洋洋地在南大化学系和东南大学建筑系中反复摇摆。
老拐长到了十斤,走起路来,已经是一只胖嘟嘟的小猪了。
白天它喜欢把自己盘成一团,窝在猫爬架的圆盘垫子里,只露出一条长尾巴,慢悠悠地晒太阳。
它鼻子灵,耳朵也尖,但凡听见屋里有撕开包装袋的声音,或是闻到肉香,这就不得了,当即从猫爬架上蹦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小跑到人身边,仰着头“喵”、“喵”地求投喂。求不到,老拐跟变脸似的,立刻撕破脸皮,露出爪子,窜上段澜或是李见珩的大腿,龇牙咧嘴地准备叼着食物开溜。
平时段澜不让它进卧室,怕它到处咬书、撕纸,或者弄脏被褥。但老拐又喜欢躲到李见珩的被子里睡大觉,因而平日里,它看似总眯着眼睛在沙发上歇息,其实心里处处打着算盘——只要李见珩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推开自己卧室的门,一低头,就能看见不知何时,老拐已经跟着他跑了过来,悠然自得如一尊佛像一般等着李见珩开门。
老拐甩着尾巴,低头舔自己的爪子,给了李见珩一个“你怎么磨磨唧唧”的眼神,打了一个哈欠,仿佛李见珩理所应当该请它进去似的。李见珩气得牙痒痒,一把将它揪起来——他现在得两只手抱着老拐了,这家伙实在是沉得离谱:“建国以后不是不许成精吗——怎么哪儿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