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之西洲(98)

我抱着那个漂亮的女孩,慢慢地走在街头,仿佛塞维利亚那古老又暴虐的佩德罗国王热爱的午夜巡游。深深呼吸,空气中的寒意亲近我的皮肤。脸颊微暖,淡淡的仿佛柔媚体温。

但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无论如何,那依然不是人的温度。那只是我借来的一点人性,伪装的自由。伪装,假装自己还是那个正常的,在人间烟火的浸染下温暖呼吸着的十九岁女孩。

永远,不会再重来。

这个给你。礼物。我安安静静地对他说着。

他挑起一边眉毛看我,若有所思。他的目光冷漠地落在我带回的东西上。鼻翼微微抽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知道,那股难以忽略的,蜜糖般粘稠鲜美的血的香气,混着纯洁少女的体香,分外诱惑。

我放下怀里的包裹,抖开披风,动作有一丝戏剧化的夸大优雅,女孩的身体软绵绵地滚到他面前。他睁大眼睛,碧蓝瞳孔有一点轻微的放大。看着地上昏迷的女孩,再看着我。他仿佛被我弄糊涂了。我侧一下头,做一个邀请的手势。

请。这是夜宵。我把女孩白皙的手腕举向他,甜甜地微笑。

上议院最有权势的某一位公爵大人……抱歉我记不清他的姓氏了。但希望这不影响你的食欲。这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

他咬紧牙,死死地盯着我。薇葛蕤·萧。我听到他近乎压抑的音调。有一些什么缓缓地被激起,撩动,和膨胀。是他的怒意,我许久不曾领略过的陌生心情。我讶异地也挑起眉,惟妙惟肖地学一个同他方才相似的表情,再扭曲成一个鬼脸。

我不知道这是否成为一种激怒他的理由。

我不理他,径自走去浴室。一边走一边踢掉鞋子,崭新的粉红色大理石地面微微摩擦着脚趾。

身后传来喀嚓一声轻响。我解开衣带的手停在肩上。我怔怔地定在了那里。

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在一阵长久的,令人难堪的沉寂之后。

女孩裹在雪纺和名贵日本袱纱长裙里的身体瘫软成一摊烂醉的泥。头颈以一个不可能的古怪姿势软软地垂下去。

我瞥他一眼,决定沉默。我实在也无话可说。我带这女孩回来,不是为了让他扭断她的脖子的……可是他显然并不这么想。

不喜欢啊……这样的礼物。我微笑。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画一个又一个圈子。

我不需要你给我带这样的惊喜回来。他冷冷地告诉我。

那么请问阁下还需要什么?我陡然拔高音调问他。他惊异地看我,然后垂下头去。

我要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我冷笑,轻柔地叫他的名字。巴瑟洛缪。圣徒的名字呢。

为什么我不可以这样想呢?还是,你这样不愿意让我知道,一切。

巴瑟洛缪,只有你是可以得到一切的人吗。你到底想要给我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你,和我,我们谁能够予取予求。

我能够得到的只有你,薇葛。

你说了一千遍了!我尖声告诉他。从你在我身边出现开始,你就是这样告诉我。

那么去死吧。死掉的话,或许我就能够知道你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你愿意证明给我看的话。

“你就那么恨我吗?”

我抬起头,默默地盯着他。我说,我可以恨你,可是我没有。

他凝视着我,那双幽蓝深邃的眼眸仿佛替代了他的身体,紧紧地拥抱了我又亲吻了我。我突然不能呼吸,几乎后退一步。那强烈的侵略感令我昏眩。

“你没有吗,薇葛?”

“我没有。”我转过身去,慢慢摘下耳叶上那一对紫晶串成的葡萄,镶有翠玉雕成的叶蔓,手工极好,根根叶脉都清晰可见。

我知道他在凝视着我。

他的声音突然从未有过的轻细,仿佛随时可以折断。那种脆弱,如果我可以称之为脆弱,深深地裹住了我。

“你没有吗?”

“我没有。”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倾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慢慢握紧手指,霞月和我们之间的寂静一样沉默。这种沉默宛若永恒,几近致命。

我终于放弃。也许是终于开始不再放弃。

“是的。”我转过头去,迎上他沉静目光。

“是的……我恨你。”

第37章 诀泪

1846年。伦敦。

雨丝纷落,清甜丝凉,沙沙浸透夜色浓秾。煤气灯在幽暗中绽出溶溶幽黄,光亮缠绵如蒲公英柔软绒羽。伸出手去,仿佛可以托进掌心,轻轻抚摩。

仲夏夜,幽远之梦。

银漆马车匆匆碾过五月市场的温柔夜雨,车头上系有黑色花结,长长丝带在风中颓唐摇摆。潮湿的马鬃闪闪发亮。车夫训练有素地操纵着马匹,尽力令蹄声听上去不那么匆忙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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