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风大,桌案前的窗牖被挤开一条缝,外头的气息呼啸着将桌上的纸张卷落。
四喜去关了窗,才俯身去捡地上的滇水纸,“小姐,世子爷那边不是还问您对停南轩修葺有何意见吗?”她现在看到落地了的图纸才想起这么一遭。
谢知鸢翻书的动作稍顿,她心下有些不好意思,长睫扑扇间,只小声嘟囔了句,
“这修葺屋子的事,按表哥的意见来便好,我都行的。”
四喜真不明白为何小姐每回提起世子爷,脸都要红一圈。
“哪能没个所谓,”她故意板了脸,“毕竟您可是要与世子一同住的,到时候住不舒服了,小姐还要拿我出气。”
谢知鸢被逗笑了,“哪有——”
不过四喜这话说得也有理,她垂眸细细将图纸全扫过,才发觉这屋子就是按自己的喜好来装的。
大轩窗有了,小道有了,旋木梯有了,甚至连院子里的花圃都被打点好了她爱的花种。
她瞧了半天,也寻不到错处,思绪拐到表哥身上,于是只吩咐四喜在那小厮明日上门时同他说让院中多种几株木桃。
等春日时木桃低枝入窗,定然别有一番风趣。
......
逝者如斯①,一眨眼大半个月过去了,如今临近十一月,谢知鸢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谢夫人特意挑了个学府的休沐日,将总窝在家里看书的女儿拖上街。
谢知鸢还有些不情愿,被谢夫人揪了回耳朵便老实了。
两人到了寻芳街,又在此处逛了不知多少家成衣店,谢夫人一面走着一面捏着女儿的手,叹气着说,
“你说说看,哪家姑娘成亲头一晚上的寝衣不是自个儿绣的呀?”
谢知鸢噘着嘴道,“我绣成那副模样,那也不好看嘛。”
要是被表哥瞧见了,要笑话她的!
谢夫人捏住她的鼻子笑骂了几句,没多久两人到了专门做寝衣的织造局。
此刻近黄昏,店面里头倒是没什么人,一个面相和蔼的妈妈笑着上前来问所需的料子与尺寸,谢知鸢不太计较这些,看着挂出来的随意挑了几套顺眼的。
临走之际,那妈妈拦住母女二人,问道,
“这位小姐是将成亲了吗?”
谢夫人也不奇怪她知晓此事,方才阿鸢挑的几套里有水红色的织布,遂颔首应是。
妈妈对着谢知鸢暧昧地笑了笑,诱哄道,“若是新婚的话,何不防随我来里头看看,咱们这可有不少夫妻定过寝衣呢。”
谢夫人是过来人,她心生尴尬,但思忖片刻,并未出言阻拦。
谢知鸢好奇问,“是什么?”
妈妈拿了个衣钩子,提步示意她跟上来,“小姐过来便是。”
谢知鸢走了两步察觉娘亲还在后头,有些不安地往后看了看,像是个未经娘亲允许不敢贸然行动的小孩子,
谢夫人站在原地,见她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秀致的眉目泛上了笑意,她轻声道,
“去吧,娘在这等你。”
片刻后,少女慌乱地撩了帘子,急哄哄地从里头出来,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这家成衣坊怎的还偷偷卖这些物件,那暴露得只剩几块步的寝衣便不说了,竟还有——
那妈妈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手捂着帕子笑,“姑娘这样害羞的倒是少见。”
闻言,谢知鸢脸上烫意更甚,她轻轻拽了拽娘亲的袖子,示意她快点说两句,不然她都要羞死了。
谢夫人也跟着笑,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转头同妈妈道,“其他的倒用不着,替我们再备两套寝服吧——”
妈妈诶了一声,才转身又被唤住,谢夫人补充,“要时兴一些的。”
“娘——”谢知鸢已将头埋在娘亲怀里出不来了。
幸好谢夫人今日带的是闵婆婆同紫鹃,若是带了个小厮来拎东西,谢知鸢怕是要跳到江里洗洗浑身的热气。
可即便如此,少女白嫩脸颊上的红意一路未消,似要比过天边的红霞。
踏入谢府巷口的那一刻,与孩子们玩的四喜停了动作,惊奇地看向自家小姐的脸,“小姐,你的脸怎么成猴屁股了?”
虽然四喜并未瞧见过什劳子猴屁股,但这并不妨碍她学别人说话。
谢知鸢眉目一转,瞪了她一眼,“你自己同小孩玩去,懂什么呀你——”
四喜躲过了她突如其来的攻击,暗道小姐真是越来越小气,和她说两句就要急眼了。
......
快入睡时,四喜便明白小姐白天脸为何红成那副模样了。
谢夫人其实并不常来风行居,母女俩每日用晚膳时都会叽叽歪歪个不停,为了安抚哀怨的谢老爷,谢夫人除却在一些要紧时候,都不会晚上来找谢知鸢。
今日倒是蹊跷了,四喜原以为这是小姐快要出嫁了,谢夫人舍不得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