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有些艳羡地道:“真漂亮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出嫁的千金小姐。”
黎牧也不知黎黎一番感慨从何而来,故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一路跟着花车到了花神庙,庙祝同几个人将人偶从花车上“请”下来入庙。这时候人们是不能进庙的,自有庙里的人,也就是侍花者,分发入庙的手绳。
黎黎觉得新鲜,要了两根,等侍花者大开庙门,随着人潮与黎牧踏进花神庙。
上一次的花神祭是祭菊 花,黎黎记得花神庙里满是菊 花的模样,尤其那绿菊罕见得很,如今倒已经变成了山茶花的天下,铺天盖地的赤红与嫩粉姜黄点亮了因为寒冷而略显得阴郁的时令。
黎黎被这耀目的山茶惊亮了眼,因为年岁增长和身份特殊而形影不离的孤僻在此刻被消融不少,迫不及待地拉着黎牧进入花神堂。
花神堂的神像已经换成了山茶花神像,也就是方才花车上的人偶。堂内空间很大,整整齐齐摆了满堂的蒲团,点了香插在神像前的香炉内,就可以寻一个蒲团许愿。
许愿之事,不被人知晓而只告诉神明,才最灵验。但心中有所求,必定也是魂牵梦系、终难忘怀,心心念念时就会脱口而出,黎牧和黎黎已经听到了一些或温情或凉薄的愿景,在花神堂里形形色色,布开一张光怪陆离的卷轴。
黎牧从出生时就与天斗与人斗,偏要在这不公的世道里闯出一条生路。身为幽冥鬼族,他是极度叛逆的,连天公都不信,又何来信这不知所谓的花神?
但黎黎今天铁了心要凑热闹,不由分说塞给黎牧几根香,自己也燃了香,闭上眼睛默念了几声,插香入炉。
黎牧随手丢进去,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恭敬,任由黎黎拉他跪坐在蒲团上,做出许愿的样子。
本就是做戏,黎牧什么也没想,几息就睁开眼睛,却见黎黎还在许愿。
黎牧蹙眉,但想今日是陪着黎黎,唐无昧那句“宠宠她”就在耳边,抿抿嘴,没有打扰她。
黎黎也是逆旅,她和黎牧从丧家之犬,从人人垂涎的猎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靠装傻卖乖撒泼打滚,是踏着血和泪,经历过生死的。她是幼稚,但不是天真,她自然不信这只存在于传说中,明摆着是套取普通百姓信任的“神明”。
可她也想偶尔找一个寄托,假装听得见她的话,假装能听她倾诉,假装……能满足她的愿望。
很小很小的愿望……大概。
“花神,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我的愿望,老实说我其实只信我哥哥,其他的人我都不信,哦,殿下算一个。不过今天,我想信你,信你的存在,是真心的。如果,如果你听得见,你能看见我,听得到我的声音,请保佑我哥哥平安顺遂。我是他妹妹,不是累赘,我希望他可以自由地飞翔,而我不是他的枷锁。”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在她的心里。
或者说是她的自问自答。
“如果你哥哥做了错事呢?”
黎黎一愣。
“……我想阻止他,只有我能阻止他。我是他的妹妹,我只为他存在。”
许久许久,黎黎才睁开眼睛。
身边的人换了两波,黎牧早已经烦了,见黎黎许愿完成便想走,但黎黎透着些茫然的眼神让他的双膝钉在了原地。
“小黎?”黎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黎黎一歪头,“没事啊!我许完愿了,咱们走吧!”
黎黎不说,黎牧也不再问,由着黎黎把自己拉到了喧闹的大街上。已经是晌午,两人找了一处酒楼,点了几样招牌菜。黎黎嗅着黎牧面前的梨花白,舔舔嘴唇,悄悄地伸出两根手指。
“啪。”
黎黎抱手,“哥你打我!”
黎牧面无表情地移走酒杯,“打你是轻的,不许喝酒。”
黎黎本也没那么想喝,只是想闹一闹。
酒楼里有说书的,黎黎吃饭犯懒了一时不想走,又点了一盘花生,边听书边吃。
说书先生蓄了一把山羊须,讲的是草莽英雄,披荆斩棘后终于成了一方枭雄,但终因虚荣心而忘却初衷,英雄成了被仇视的恶狼。
讲到精彩处,说书先生眉飞色舞,折扇直拍大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食客被带起了情绪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响起满堂喝彩。
黎牧听了个新鲜,两人直接坐到了傍晚时分。
暮色四合,天穹被镶上了金红的边,绵延出一片红与暗紫的交织。
京华内街道拥挤,人影攒动,摩肩接踵,小摊收了很多,也有很多赶在前面抢占了地盘,支了自己的摊位,摆上了如泥人这般物件儿,也重新蒸腾起刚出炉的面食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