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郡主(54)

她笑了笑:“没想到琼姐姐你也会安慰人。”

崔琼瞥了她一眼:“可见你也误解我了,年少时世人说我孤芳自赏,说我落落寡合,现在呢,他们说我恬不知耻,说我自甘下贱,可难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连连点头:“姐姐说的不错。”

悠闲的午后时光再两人的谈笑声中慢慢流逝,待到红日西沉,崔琼才起身告辞,崔绿映一直将她送到府门口。

☆、第六十章

次日,暮色四合时分,郡主府的侍婢说有一位年轻公子上门,崔绿映便知八成是桑涤江,莞尔一笑,要她悄悄将人放进来。只是桑涤江面色沉重,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涤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的心纠成一团,慌乱极了。

桑涤江摇头:“你不要担心,只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先住到我府上去。”

她没有多问,取了那盆漠北牡丹,就随他钻入了一辆极普通的马车,马车拐过几条长街,在丞相府前悠悠停下。

她执意要和桑涤江住在一个院子里,桑涤江也没有拒绝,她愈发觉得情况更糟糕了,忍不住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桑涤江蹙眉道:“如今坊市上已经有流言,说我就是桑涤江,显然吴琚已经知道一切了。”

她面色苍白:“那怎么办?他是否有证据?”

“此时应该没有,你不要担心,事情总归能解决的。”桑涤江宽慰她道。

她皱眉,问道:“是不是楚随之,他投靠了吴琚对不对?我的事情还有你的身份,如今就只有他知道……”

桑涤江摇头:“我知道楚兄的为人,即便此事是他所为,也一定有他的目的。”

崔绿映突然想到了什么,平静下来,提议道:“那我们何不趁机逼反吴琚?再联合楚随之,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桑涤江面色有些奇异,感叹道:“你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昨夜我进宫便是和陛下商议此事,只是我们还不确定楚随之最终会站在哪一方。”

她知道在这场最终的搏斗中,手掌军队大权的楚随之是关键人物,争取到了他,也就有了一半的胜算。当日桑涤江故意让楚随之看到杀手是吴琚的人,不过就是为了拉拢楚随之。

她想起昔年的一桩旧事,压低声音道:“要逼反吴琚,我这儿倒有一子可用。”

桑涤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次日,西市出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人,行事疯癫,言语疯癫,遇到人就乱嚷嚷:“我今日要遇见贵人了!我今日要遇见贵人了!”

吴家公子吴平川的马车行至东市时,这疯道人便向他扑过去,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口中含糊不清地含喊着:“贵人啊!这是贵人啊!你们快来看!”

“我们公子自然是贵人,我们公子可是丞相大人的嫡子!”他的随从道,“你这疯道人还不速速离开!”

这老道人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丞相公子算什么贵人,这位可是未来的东宫储君,将来要君临天下的,这可是真龙之相啊,尔等凡夫俗子如何识得!”

他一边说着,一边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

吴平川见状,面色骤变:“你这疯子胡说些什么,我父亲忠君爱民,如何会行悖逆之事!来人,快把他拉走!”

可是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此时一人惊呼道:“我认得这道人,我认得他!十四年前他预言了思恪太子之死,七年前他预言了严郇之死,这是七年一现的活神仙啊!”

经他这一提点,越来越多的人想起了这么一回事,上了年纪的人甚至还能说出他当年的模样,无论吴府的家丁如何阻拦,却也防不住民口如川。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百日功夫,整个长安人人尽知,吴琚派人捉拿那个道士,可他就像腋下生了双翼似的,凭空消失,再也寻不见身影。

这个消息传进丞相府的时候,桑涤江和崔绿映正在对月小酌,他们面上都挂着浅淡的笑容,只觉得非常舒心。

“现如今人人都说吴琚有谋逆之心,信誓旦旦道他会做谋逆之事,任他怎么辩解,也说不清这件事了。”崔绿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微有些得意。

桑涤江接过她手中酒杯:“贪杯伤身,你不要再喝了。”

她心情舒畅,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是反还是不反,”桑涤江看向天边孤月,“楚兄的消息还没有传来。”

崔绿映的笑容淡了些许,微微有些惆怅:“现在没有证据,只看他们信不信我了。”

“无论如何,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是生是死只看这几日了,我忍了这么多年,这种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桑涤江点头:“我们还需要等待一位朋友。”

“朋友?”崔绿映沉思片刻,问道,“你说的莫不是杜检。”

他温柔地看着她:“是杜检,还有他的妻子,他们一起归来。”

“妻子?杜检那家伙竟然也会娶妻子?”她有些惊诧,想到昔年他想要强娶她的事,便觉得此人着实有些不着调。

他慢慢地对她解释:“阿臻昔年给我写信,对他很是激赏,道他才调高绝,而且他年少时便立志要加入南园,若非癸亥花朝案,他也不会变成那幅模样。”

崔绿映既感到不可置信,又觉得心酸极了:“原来事情竟然是这般,早些年我还嘲笑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草莽,原来还有这些内情。”

她停了片刻,有感而发:“我们这一代人,仿佛都被癸亥花朝案给耽搁了。若没有那年的事情,你还是名动江南的碧霄公子,我呢,还是东宫里娇纵跋扈的郡主,某日我一时兴起游至姑苏,见色起意,拐你来做我的仪宾。维铭呢,会成为南园最厉害的领袖,和琼姐姐终成眷属,老师依然好好活着,为天下寒门仕子请命,杜检也会成为一代名臣,没有那么多的伤痛和怨愤,还有靳神医,他依然可以每日混迹朱门,风流无限……”

说着说着,她的眼中已经有了莹莹泪光,都是因为那么一个人,让这个世道变的混沌不堪。

“涤江,你知道吗?他本是我父王最敬重的老师,也曾对父王谆谆教诲,倾囊相授,他甚至还经常抱着我去丹凤门上看日出,给我带西市上最好吃的零嘴,”她看着蓝色的天幕,神思已远,“可是后来因为政见不同,他对我父王越来越不满,东宫臣僚都劝父王除掉他,可是父王仁柔,不忍下手,他却先下手为强。父王母妃出事的那一日,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我在丹凤门前冲他撒娇,要他抱我去政事堂玩耍……涤江,你说权欲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桑涤江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道:“别难过了,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便回到江南,再也不理会这些事情。”

她抬眸,“吧唧”一声在他下巴上印了一吻:“好呀,到时候我们就住在伴侬居,从此你侬我侬,再不离分。”

就在此时,几步开外的地方传来“啧啧”声,崔绿映转头一看,便见到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桑涤江尴尬地放开她,轻咳一声,对那人道:“这么快就到了?”

那年轻公子轻摇折扇:“实在抱歉,若早知道二位在此亲热,我该晚些才来的……懿华郡主,你脸红什么啊,咱们当年可差点成了夫妻……”

“你就是杜检!”崔绿映嘴巴微张,没想到眼前这个朗目疏眉的男子竟然是杜检那厮!

他含笑道:“正是在下。”

崔绿映觉得他虽然还是有些玩世不恭,但整个人似乎开朗了很多,没有昔年那么重的戾气,觉得欣慰极了。

她笑着调侃道:“果然在海上待久了,人的胸襟也会变得更加宽广,杜兄,我见你现在就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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