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郡主(36)

崔绿映面色苍白了几分,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他在哪儿呢?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她之所爱,在这个藤生草长的季节,独栖于灵岩山上,伴侬居畔,荒草丛中。

作者有话要说:“葛生蒙楚,蔹蔓于野”出自《诗经.葛生》

☆、第四十二章

严郇搁下茶盏,询问道:“携砚,这些画是何人给你的?”

李携砚见他们二人几乎毫不慌乱,渐渐有些回过味来,他们之间,也许的确已经没有私情。

那么将这些画送到李府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送过来的,最先看到的人是伴墨,她认出了郡主的字迹。”

崔绿映面色白了几分:“伴墨看到了?”

李携砚瞥了她一眼,说:“我回去后会向她解释的。”

严郇顿了顿,问道:“珍珍,你这观中人可靠吗?”

崔绿映面色沉了几分:“任他可不可靠,凭她们也敢信口污蔑当朝尚书和天家郡主么?”

“莫非是有人要对大人不利?”李携砚渐渐慌了神,“那我刚刚说得那些话岂不是……不行,我得回去,还有一部分画卷在伴墨手中。”

她刚抬脚,却又停下来,声音微冷:“懿华郡主,别说你曾经思慕过大人,便是普通师徒,也没有你们这么频繁会面的。今日我姑且相信你,他日还望郡主自重一些。”

崔绿映看了严郇一眼,一字一句道:“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私底下与老师见面。”

李携砚得了承诺,这才甩袖离去。

她离开后,良久,他二人都相对无言。

最先开口的却是崔绿映,她笑了笑说:“李大小姐倒是个直爽性子。”

严郇看着院门的方向,含笑道:“携砚她很好。”

她蹲下身子,开始收拾散落的画卷,虽然凝在画中的那些小心思早已烟消云散,可是此情此景还是极其尴尬。

严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柔声道:“这些……不能再留了,还有,观中的人你要小心防备,我先回去了。”

她扬眉,冲他笑笑:“老师,珍重。” 

从十岁到十七岁,这一场长达七年的恋慕,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画下了结点。

夜色未央,深闺之中只余昏黄烛火,崔绿映独坐在窗畔,看着庭中幢幢树影,竟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若他魂兮归来,会不会渡过天堑,越过平川,排除所有俗世的阻碍,悄无声息地到她身边来。

他曾说他总是在她身边的,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诺?

薰风吹过,室内烛火明灭,帘缦飘飞,仿佛印证了她的某种猜测。

她的心微微一颤,如虔诚的信徒般静静等待,心绪几番沉浮,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可是一直到风停,也没有等来半分动静。

话本里时常出现的旖旎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春闺梦里人,即便是在梦中也是吝于现身的,何况她甚至无法沉眠。

她如梦呓般呢喃:“涤江……”

“笃笃笃!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愁绪忧端,她蓦地惊醒,怔怔地盯着门看了半晌,才应道:“进来。”

璎珞冲进来,带着哭腔道:“郡主!郡主!不好了!刑部来人,说请您过去一趟!”

莫非是老师出事了!

璎珞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便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李家二小姐状告您与严大人合谋害死她家长姐李携砚,请您暂且移驾刑部。”

李携砚死了?!伴墨状告她与老师?!

她来不及多想,便急急地出了门,随那一群名为邀请,实为押送的官兵离开了懿华观。

刑部大堂灯火通明。

这里昔日的主人,天子宠臣严郇正着囚服跪于堂上。

崔绿映踏入这里,最先看到的是跪得板正刚直的严郇,她一抬眸,果然见到堆满案牍和公文的长案后,端坐着威严冷酷的天子。侍立在他身畔之人,目光炯炯,面露精光,正是当朝丞相吴琚。

好一出大戏!这件事必然与吴琚有关,他出现在此地,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大不了就是死,到头来谁还能逃过一个死字?

想到这层,她反倒不慌不乱,行了一个大礼:“拜见圣人。”

堂上那位显然是动了怒,顾不得众人在场,叱骂道:“孽障!”

她不以为意,甚至都没觉得伤心。那早就不是疼爱她的皇爷爷了,既然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那她也根本就没必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待他怒气平息一些,她才不咸不淡地说:“孙儿若有过错,还请圣人责罚。”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李携砚在离开懿华观下山的路上,连人带马车一同摔下山崖,主仆六人,无一生还。李伴墨得到消息后,携她昔日所作之画告了御状,言及她与严郇暗通款曲,被李携砚撞破私情后杀人灭口。

李携砚之死,非她所为,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年纪轻轻殒命京郊,待事了之后,赔她一命又如何?

她若不死,以后无休无止的阴谋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无辜受牵连,在那些阴谋诡计中饮恨黄泉。

皇帝冷冷道:“李携砚之死,可是你与严郇所为?”

没有做过的事,她向来是不愿承认的。

她瞥了身旁的严郇一眼,语气平和:“不是,还请圣人明查。”

皇帝怒拍长案,喝道:“严郇,既然郡主不知情,那此事便是你一人所为,你可认罪!”

他的语气中暗含警告意味,明显是要他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因为无论是出于那寥寥无几的祖孙情,还是出于对天家颜面的考量,一国郡主都不适合背负杀人罪名。

严郇没有因这威慑而屈服,似乎又变回了七年前的那个强项少年:“臣不认。”

“圣人,此案疑点重重,李大小姐在归去途中出事,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有人为了栽赃我和老师——”

皇帝气急反笑,打断她的话:“再休提什么老师!也休提什么修道!朕都替你臊得慌!”

她辩驳道:“那些画卷只能说明我曾思慕过老师,这也能成为我们有苟且的铁证吗?”

吴琚拂须道:“郡主的意思是,这不过是您对严大人的单相思?若这只是您的单相思,严大人他能屡次在金殿上拒绝圣人赐婚?他能在醉酒之后犹自呼唤您的名字?”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严郇,却发现他也在回望她,他眼中有种难言的苦涩,也有种被揭穿心事的狼狈。

她顿时觉得很滑稽,很可笑。

因这师徒的名义,即便当时他们双双动心,却也不肯逾礼一步,固守着彼此的本分,却没有想到,即便光风霁月至斯,有一天他们还是得面临这样的泼天脏水。 

☆、第四十三章

吴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郡主和严大人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国之重臣,若没有铁证,谁敢惊动圣人。”

崔绿映的心一沉,见严郇也露出一抹苦笑,便知吴琚八成是将这个疑点重重的案子做成铁案了。

“带上来!”

被拖上来的两个人已是血肉横糊,在堂上划出两道血痕,看得人怵目惊心。

这两个人虽然被打得不成人形,但她还是立即认出他们是她身边的随从。

皇帝瞧了二人一眼,问道:“是谁让你们将李携砚逼至悬崖的?”

那两人浑身发颤,却异口同声道:“是严大人!是严大人!他出懿华观时,命令我二人快马追上李小姐的马车,将她们灭口,严大人还说……还说要将此事做成一个意外,绝不能留下活口,陛下,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求您饶命!求您饶命!”

吴琚摇头道:“可见你二人没有说实话,你们是郡主的随扈,为何要听严大人之命行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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