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郡主(37)

“我们以为……我们以为严大人的命令就是郡主的命令,毕竟李大小姐自己闯入后院,还对郡主出言不逊,郡主当场就动怒了,我们以为是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吴琚走到他们身畔,蹲下身子,问道:“这不是你们信口胡诌?”

他二人立刻信誓旦旦道:“这件事整个懿华观有目共睹,事后郡主还警告大家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懿华观中的所有侍女都可以作证!”

皇帝冷冷道:“将懿华观诸婢带上来!”

懿华观的十几个侍女一起被带上大堂,为首一人正是崔绿映的贴身侍女璎珞。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崔绿映,只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口称:“奴婢璎珞拜见圣人。”

吴琚对她说:“你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不要害怕,有圣人在这里,谁都无法伤害你。”

璎珞点点头道:“严大人来懿华观后,郡主在后院莲池之畔等候。奴婢奉完茶水后就被郡主支开。之后郡主和大人在后院中聊了什么,奴婢就无从知晓了。后来李大小姐来了,她似乎非常生气,没等到奴婢进去通报就直直闯了进去,等奴婢们追进去拉她时已经晚了,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说懿华观是大人和郡主幽会的场所,还骂郡主和大人好一对师徒!郡主当即动怒,奴婢们不敢再留,全都退了出去……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所有的姐妹都可以作证,望圣人和丞相大人明察!”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骂道:“你们还敢狡辩!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

也许是遭受了太多背叛,崔绿映几乎是面不改色地听完了璎珞的这一番话。

这就是吴琚的厉害之处了,哪怕是多年亲信,也能说倒戈就倒戈,她的确斗不过他。

可是她死了不要紧,可老师身系南园,绝不能因她而死。

她连磕了三个头,尽可能将所有的怨恨和气愤敛去,恭恭敬敬地说:“圣人,李大小姐会说这番话,不过是因为她看到了我昔日所作之画,她闯进来时孙儿和老师只是在叙话,并没有逾距。老师他为人光明磊落,孙儿年少无知之时向他表明心迹,被他断然拒绝,此次他会来懿华观,也是孙儿命人相邀,孙儿与老师绝无私情,更不存在被李大小姐撞破私情之事!这两个侍卫分明是屈打成招,至于那婢子的臆测更是不足为信!”

可她话音刚落,严郇已接口道:“携砚是臣未过门的妻子,虽非臣所害,说到底还是因臣而死,臣难辞其咎,无论圣人治臣何罪,臣甘愿承担。但此事与郡主并无半分关系,还望圣人勿要因臣之罪迁怒郡主。”

“老师,你为何……”

“你给朕住口!”皇帝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同众人道,“此事证据不足,疑点重重,刑部当继续追查,找出真凶。但严郇身为郡主之师,竟敢觊觎郡主,德行败坏,难当大任,即日起流放黔州。东宫懿华郡主娇纵任性,不知收敛,夺‘东宫’尊号。李家痛失长女,传朕恩旨,加封李家次女李伴墨为宁安郡主。”

面对这个结果,吴琚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递给严郇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跟在皇帝身后离开了。

崔绿映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反倒是严郇将她扶了起来,柔声劝慰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不过是被流放而已,你不要自责。更何况,吴琚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也能找出十桩八桩罪名,将我推上这条路。”

可是他一走,从此朝堂上再也没人能成为吴琚的掣肘,这个乌烟瘴气的京城,再也没有人能盼到一道光。

她觉得浑身发寒,仿佛再走一步就会踏入深渊:“吴琚他可真厉害啊,七年了,几乎没有人在他手上赢过。老师,你说这种如鬼魅一般的人为什么可以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呢?”

严郇当着堂上剩下人的面,附在她耳边说:“也许是我们忘了,对付鬼魅就应该用鬼魅的手段。”

他刚说完,就被两个差役连拖带拉地押了出去,自始至终没再回头,只是用他坚毅的背影向她告别。

这一去黔州,山水迢递,经年累月不得回,可他仿佛一点也不在乎,既决绝又洒脱,独留一堂风骨。

严郇的身影消失后,崔绿映转向呆呆跪在一旁的璎珞,她浅笑盈盈:“我没有被圣人处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很害怕,怕我不会放过你。你想的不错,我虽然失却了圣人欢心,也斗不过吴琚,可拿捏一个背叛我的小婢,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且等着,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第四十四章

璎珞在两日后自尽,消息传到崔绿映耳中时,她已经被软禁在崇仁坊郡主府。

这是皇帝新赐的府邸,靠近西内,放在外人眼中,又是她独一份的荣宠,至于内情如何,没有几个人愿意去探究。

璎珞会自杀确实在她意料之外,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事。如今她的身边不知道被人安插了多少眼线,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为别人所控制,既憋屈又窝囊,她就像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笑话。

宫中的小黄门来传旨,说是皇后召她入宫。她连缘由都懒得询问,就跟着他进了宫。

无论吴皇后想玩什么花样,她都不在乎,现在这个世界上,大抵没有什么事物能威胁到她了。

步入中宫后,她一抬眸就看到吴皇后倚在宝座上,脚旁放着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她身旁的侍婢捧着一轴画,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她直直地站在殿中,静静等待下文。

吴皇后挑眉一笑,接过侍婢奉上的画,一边打开一边说:“桑涤江真是好样貌啊,难怪郡主会动心。”

她看着那盆熊熊燃烧的火,已经知道她意欲何为。

她也不慌张,噙着笑意道:“原来老师的画到了你手中。”

吴皇后睨了她一眼,嘲讽道:“严郇对郡主还真是情深意重,连郡主意中人的肖像也愿意画,真叫人感动……”

她话音未落,突然将那幅画丟入火盆中,画卷立刻被火苗吞噬,在火盆中扭曲挣扎,却逃不过化为灰烬的命运。

出乎她意料的是,崔绿映从始至终未发一言,也未挪动一步,似乎全然不在意这幅画。

她淡淡道:“皇后娘娘,您想让我看的,我已经看完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不等吴皇后回答,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吴皇后恼怒道,“你不想知道严郇如何了吗?”

崔绿映冷笑一声,转头问她:“难道你会告诉我?”

吴皇后走下宝座,慢慢踱步到她身边:“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不过是一个死人的消息。”

崔绿映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原来连老师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从父王、母妃,到涤江,再到老师,下一个该是她了吧。

她也不跟吴皇后兜圈子,一字一句地问:“你想要我怎么死?”

很好,她很快就能跟他们团聚了,真是再好不过。这些寒凉孤寂,她再也不必忍受。

“死?为什么要让你死?”吴皇后走到她身旁,轻声道,“如此窝囊又无能为力的你,根本就无法妨碍到我们,哈哈哈哈哈……”

崔绿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中宫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到姑苏去!要到桑涤江所在的地方去!无论要选择怎样的结局,那里都会令她安心。

号令京都南园党人的小令交到崔绿映手中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她这半个月异常安分,皇帝得到消息后,甚至撤了她的禁足令。只要她再安分一些,总能叫那些人放松警惕,给她一个溜到江南的机会。

严郇的南园小令是由一个乞丐传递给她的,不过一寸见方的玉印,放在手心甚至没什么重量,却也曾翻覆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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