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郡主(35)

她瞥了一眼院中忙碌的侍女,拉着她的手道:“璎珞,我有话要问你,咱们进去说。”

进入内室,璎珞掩上门,问道:“阿茶子想询问何事?”

崔绿映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我不在的这一年多时间,圣人是不是对外宣称我在养病?”

璎珞点头道:“您猜的不错,除了时常上门的李二小姐,倒也没谁怀疑过这件事。”

她接着问:“吴小姐死的蹊跷,如今这桩案件可有结果?”

璎珞摇头道:“当日赐婚的圣旨刚下来,吴小姐就死在闺房中,此事惊动了刑部和大理寺,可怎么也查不出一个结果……倒是坊间有传闻说是信王殿下不想娶吴小姐,这才害死了她。”

崔绿映顿了顿,问道:“这一年,我身边的人被他们清理了多少?”

璎珞眸光黯淡:“郡主的亲信,已被他们尽数清除,如今懿华观中,恐无可用之人。”

这本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可是身边无得力之人,她想要回到姑苏,想要离他近一点,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第四十一章

她派出去的随从很快就回来了。

“回禀郡主,卑职一直跟着那老道出了城门,见到他栖身于一座破庙。卑职同附近的人打听,得知他于半月前来到长安,一直在那座破面庙落脚,也不与他人来往,只是每隔几日去西市上替人算卦,赚点银两。但后来卑职返回西市,却听到了一个关于他的传言……”

他面露难色,似乎难以开口。

崔绿映抬眸道:“你只管说,我不会怪罪你。”

他战战兢兢道:“多谢郡主。这西市上有个流言,说七年前癸亥花朝案之前,这个老道也曾出现过,甚至……甚至对思恪太子下了同样的断言,但太子殿下出事后,他就突然消失了。”

崔绿映面色愈发沉重,若流言属实,无论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严郇都可能有危险。

她沉思片刻,吩咐道:“请严大人明日来懿华观。”

严郇真正到来时却已是第三个日头。他似乎才下朝,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

“这几日公务繁忙,实在是不得空,望郡主见谅。”他从容踱步至懿华观后院莲池之畔,语气很淡,比上一次会面时多了几分疏离。

崔绿映淡淡一笑,邀他在石桌边坐下。侍立在一旁的璎珞连忙奉上银壶,崔绿映接过来,亲自为他斟了茶。

她递给璎珞一个眼神,璎珞立刻率众人鱼贯而出,像往常几年一样,将这一隅土地留给这对师徒。

她在他对面落座,诚挚地说:“老师,谢谢您这一年多一直在找我。”

严郇看着她道:“你不怪我吗?”

崔绿映的心微微一抽,她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想接口,严郇已经接着说:“我没有救下桑涤江,即便我知道那是你的心上人,我也没有救下他,珍珍,你当真不怪我吗?”

“那是涤江自己选择的结局,”崔绿映面露戚色,摇头道,“如果他想逃,即便有天罗地网也拦不住他,我知道的,他只是不想连累桑家,不想我跟着他亡命天涯。”

严郇别开眼,淡淡道:“你要的画像我已经画了一半,过几天就可以给你。”

“谢谢。”她浅笑着,语气中充满了向往,“老师笔下的涤江一定是神形皆备。”

严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才过了短短三日,她已将最深的哀伤埋藏在心底,以这么平淡的语气提起桑涤江。

“老师,我近日在西市上见到一个老道人……”她才说到一半,就发现严郇似乎早已知道此事,“您已经听说了?”

严郇轻轻点头:“不过是他在胡言乱语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她犹不死心:“可是七年前,父王出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严郇摇头道:“这也许只是有心人传播的谣言,七年太久,此事的真实性甚至都无法求证。”

“我知道……可是现在的传言和您有关,我放心不下。”

严郇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无奈道:“珍珍,现在就连我也成为让你患得患失的对象了么?那可真是我的罪过。”

她看着他,极其认真地说:“老师,您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严郇重复道,“天子才是你的亲人。”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老师你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明知道他是怎么对待南园党人的,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因为他能让你活着。”严郇不假思索地说,“珍珍,你若不是思恪太子之女,牵扯上流民起义案又怎么能全身而退?若有一天,你无需他的庇护,也能好好活在这世上,你就可以不必再将他当做亲人了。在那之前,请将你的怨愤和不屑都收起来。这是我所希望的,你该明白,也是那个人所希望的。”

她情绪有些失控:“活着活着!都要我活着!我现在如你们所愿好好地活下来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死去的人,个个以一当十,活着的她却毫无价值可言,岂不像个笑话!

严郇叹了一口气:“所以珍珍,你要成器啊,也许有一天,南园得交到你手上。”

“我?”她惊愕至极,“我怎么可以啊?”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关于南园,关于那份沉甸甸的理想。

即便南园党人离她从来都很近,可她隐约知道,有些东西,他们并不想要她触碰。

父王昔日的臣僚总是遗憾东宫无子,她在他们眼中,从来都是个无用的小郡主,享受着太子的宠爱,却于嫡统毫无益处。

恰在此时,璎珞的声音传进后院:“李大小姐!李大小姐!未经通报,您怎么能直接闯进去!”

崔绿映和严郇都有些惊讶,两人同时转头,果见李携砚闯进了后院。她满面怒气,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

她推开拉着她的侍女们,一上来就说:“尚书大人果然在这里!”

严郇道:“携砚,你来了。”

她冷笑道:“不错,我来了,昔年大人屡次于金殿拒婚,我便知大人心中之情乃难全之情,却未曾想到大人思慕之人竟是郡主!好一对师徒,好一对师徒啊!什么懿华观,这不过是你们幽会的场所吧!”

崔绿映闻言变色,喝道:“放肆!”

璎珞和满庭侍婢因这一番变故,全都大吃一惊,如今见她动怒,不敢再留,几乎是小跑着退了出去。

崔绿映气的浑身发抖:“李大小姐,我和老师清清白白,你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此言论?”

“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们了,”李携砚轻嗤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叠雪浪纸,扔在石桌上,高声质问道,“你敢说这些画不是你画的!你敢说这首越人歌不是你题的!”

桌上的画卷被风吹起,落在地上,飘入池中,将一个沉眠已久的秘密曝在郎朗天日之下。

每一幅画卷上都是同一个人,那人时而腰金衣紫矗立朝堂,时而缓带轻袍信步闲庭,虽然姿态各异,但每一幅都饱含着作画之人满满的情愫。

崔绿映再看到这些画,与其说是惊惶,还不如说是怅惘。她也曾全心全意地恋慕过对面那人,可是未等到水止云停,甚至没等到跟自己的心打声招呼,桑涤江就出现了,如宿命一般出现,从此再也割舍不掉。

严郇扫了一眼画卷,叹道:“携砚,我是她的老师,仅此而已。”

崔绿映站起身,走到李携砚面前,缓缓道:“李大小姐,我的确曾对老师怀有别样心思,就连我在及笄之年出家避婚也不能说与此毫无关系,但是一年前我将这份心思挑明时,老师就已经非常明确地拒绝了我。至于你所疑心的私情和苟且,那时绝对没有的事情。还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以后是绝对不会纠缠老师的。”

李携砚半信半疑,冷哼一声道:“谁都知道郡主不与京中贵公子来往,你以为随口杜撰出一个人,便能叫我信服吗?你说的那个人,他在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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