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絕對是命定之人,請不要害怕勝利。)
「我生來就接受成為王者的訓練,如果萬王之王是我的命運,即使任重道遠,我也欣然接受;況且有一位侏儒──他稱自己為魔幻時刻引路人──曾告訴過我,要我不必害怕勝利。」
「你應該要害怕。我剛剛說過,它的勝利必伴隨死亡。成為萬王之王的你將死於宿敵之手。」
「我不是怕死之人。」亞瑟一個字一個字充滿力道地說。準備取劍。
「但梅林是永生的。」
弗萊亞簡短的一句話,讓金髮王子伸出的右手瞬間停駐在半空中。他收緊下顎。
「你死了之後,梅林必須一個人活下去。而他至今的所作所為,那些犧牲和賭注──全都沒有意義。過去的未來沒有改變,他無法完成你的願望。他將是永恆的失敗者,同時也是魔法世界的罪人。」
亞瑟手指曲起,緊握成拳。
他對弗萊亞的話語仍然一知半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見鬼的願望究竟指的是什麼──但他完全可以想像梅林孤單生活的模樣:佝僂老者,面容陰鬱。那畫面鮮明得簡直不是臆想,而是一小段記憶。深入骨髓的記憶。
他知道梅林會一直等他。等他從永劫回歸,或者嘗試各種方法讓他復生,直到承受不住失望而發狂。
「不行,」亞瑟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收回手。「我不能這麼做。」
「然而,如果你放棄王者之劍,你的名字將掩藏於歷史與時間之下,你將失去萬王之王的頭銜。」
「我不在乎。」亞瑟語氣變得硬冷,內心充滿不服:難道澗溪女神不能看穿凡人的心意?難道她覺得他會為了虛空的頭銜而拋下梅林?
當然他不會放棄收復甘美洛──畢竟甘美洛始終是他的責任和使命。無論有沒有那些美名或實質
王位,他都會回去,試著喚醒莫嘉娜的良心,盡全力拯救甘美洛的百姓。
可是他不能再讓梅林為他犧牲。
他欠他夠多了。
「……那麼,亞瑟‧潘達剛,」不知道是不是亞瑟的錯覺,他仿佛看見弗萊亞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神情,雖然她隨即回復到原本淡然自持的模樣。
「你已然做出選擇:你將使用梅林的力量,安然活於明天的現在。眾神祝福你的選擇。」
「……等等,」亞瑟皺起眉頭:「你說使用梅林的力量──你的意思是指……魔法?」
「是的。」
「不!」這簡直是掠奪和作弊,亞瑟心裡補充,「你剛剛沒有說……不,我絕不會使用魔法。我不能!」況且認同梅林是一回事,使用魔法又是另一回事。他可以接受梅林使用法術方便行事,但如果換做是他自己……
「亞瑟,你對魔法仍有偏見,你還不瞭解魔法的本質;」弗萊亞平靜地敘述:「你父王想要消滅的邪惡魔法,和他真正剷除的完全不一樣。那些被殺害的術士或巫女使用的並不是法術,而是巫藝。所謂巫藝,只是一種謀生的技能,就像工匠和漁夫那樣。在還沒大清算前,他們用巫藝解決牛羊的瘟疫,稍微改變風向讓船隻利於出航,在慶典節日裡為村民祈福,給不識字的農夫講故事唱歌。他們稍微改善百姓的生活,藉此交換貨物、獲得尊敬和領取微薄的謝金,如此而已。」
「但是我遇過的巫師總是使用魔法作惡,除了梅林。我的父王並不是全錯!」
「在那之前,先想想看你父親是怎麼對待那些巫師的同胞吧。今天不論是否有魔法,任何族類受到打壓欺侮,看見自己的親人被活活燒死,哪一個不會挾怨報復?」
「…………」
「只有透過交易獲致魔力的人,才具有真正的威脅性,亞瑟。那些人少之又少。」
「但魔法是屬於梅林的……」
「亞瑟,請記住──其實每個人都擁有魔法。古人稱之為天賦。魔法就像是身體裡的礦藏,只是礦藏的成份、多寡不盡相同,礦藏的裸露程度也不同。有些人礦藏量極少,又埋沒在身體深處,因此終其一生都沒有發現,甚至拒絕挖掘;有些人,比如你的王姐莫嘉娜,則是顯露了一部份,但卻用太過暴力的方式開鑿,最終使自己無力承受。」
弗萊亞將劍舉直,劍身淡淡的銀光與她身上的光芒互相輝映,更顯聖潔。
「而梅林,他的魔法是液態和汽態的,無須挖掘。魔法就是他的眼淚,他的汗水,他的血液,他的呼吸,是他整個靈魂;沒人能禁止或消滅他,因他生成於夢境與黑暗。」
「所以我更不能使用……」
「他需要你做他的光。唯有你能讓他的魔法有所依存,有所節制,最重要的是,有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