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瓦爾!」
帕西瓦爾不僅是騎士,魯特琴手,吟遊詩人,他曾經還是個出色的建築師。他對五大王國裡的城堡機關設計知之甚詳,年紀輕輕時便以改良城池建設聞名,因此遭到同行嫉妒,誣告他行淫屋主妻女,使其遭受流刑之苦,後來才輾轉至艾爾多。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某個貴族與農婦的私生子,但從小享受不到地位的尊榮,反而受了許多折磨。然而他對萬事總是充滿感激,從不抱怨。
他為此刻的犧牲感到榮耀,因為他終於遇見了能為其奉獻一生的英雄,遇見了他能真心對待的知己。夫復何求?
當然,如果在闔眼之前,能夠再彈一次魯特琴的話,帕西瓦爾就能很滿意地對自己說:人生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不過世事並非都能盡如人意,不是嗎?
刷刷刷數聲,四面拱門上方內嵌的鐵製柵欄盡數墜降,將帕西瓦爾與骷髏士兵和另外兩人隔開。
「梅林,祝你好運,」帕西瓦爾瞇起圓圓的眼睛,朝梅林微笑,又朝高文點點頭:「還有,很高興認識你,高文。現在,你們必須趕快離開。」
「帕西瓦爾──」
「帕西瓦爾你這混帳!你該讓我和你一起──」高文用力拍打鐵製柵欄,試圖踹斷它,但柵欄仍聞風不動。
帕西瓦爾忍住疼痛,抬起嘴角,轉身拔掉穿過鎖骨的尖刺。那不知道是人類身上何處的骨頭,如此脆硬鋒利,是天然的矛戟。更多鮮血從他身上噴灑出來,但高大的騎士沒有再叫過一聲,只是吃力地抹去額上滲出的汗珠。
「帕西瓦爾──」
他挺直身軀,一拐一拐地迎向骷髏士兵。迎向第三波橫飛的箭雨。
在西塔視線短暫交會的兩人,保持著山雨欲來前的寧靜。
曾經風華絕代,連他都不禁怦然心動的王姐,現在竟成了佈滿皺紋、鮐斑的老婦,讓亞瑟實在心有不忍;但一想起她對烏瑟、對甘美洛人民、對他與梅林的種種作為,胸口升起的溫情又瞬間消失殆盡。再多的情感都變得無話可說。他兀自轉過頭去,繼續幫伊蓮娜和米希安癒合傷口。他感覺得出來莫嘉娜還有話對他說,不會立刻從背後襲擊。這是他們僅存的默契。
果然莫嘉娜先開口。
「所以你也有魔法了。」她看著亞瑟手中溫和的鵝黃光芒問道:「梅林的,是嗎?我知道的是他的。」
「……先讓伊蓮娜她們走,這不關她們的事。」見公主們的傷口逐漸瘉合,只剩下淡淡的粉色,亞瑟這才停下動作,轉身擋在兩位公主前方。
「你這點還是和以前一樣……大概是受了艾克托公爵的影響吧?總之不會是我們的父王。如果你當初也對我有這樣的騎士精神,我們今天不會是這種結果。」
「莫嘉娜……」亞瑟咬著嘴唇。
「我再也用不著妳們了。走吧。」莫嘉娜不等亞瑟說完,直接和公主們對話。兩位公主像是聽到了解除束縛的咒語,小心翼翼地移動,深怕莫嘉娜改變主意。離開房門口時伊蓮娜回望了亞瑟一眼,神情充滿歉疚,同時也帶著許諾。
目送她們順利離開後,亞瑟才再度與莫嘉娜四目交接。
「……謝謝妳。」
莫嘉娜瞇起眼。
「不用道謝,這不是因為你。」
「但妳沒有拿她們來威脅我,所以還是謝謝妳。」
「……」莫嘉娜哼了一聲,「所以你什麼都知道了?你知道梅林他曾經企圖毒死我嗎?你甚至知道他放了龍?」
亞瑟知道這樣的質問終究會來。「梅林後來都和我說了。」
他深吸口氣後說。
「哇噢,那你還這麼輕易就原諒他,相信他,願意和他並肩作戰?你也為他著迷了,是不是?像莫德雷德一樣?你瞎了嗎?你看不到他一直都在騙你嗎?」
「我……」
「還是你認為我被毒死也無所謂?」
「不是!」
「為什我和梅林都擁有魔法,卻只有他可以得到大家的原諒?為什麼我和你擁有相同的血緣,得到寵愛的始終只有你?」
「不,父王他——」
「為什麼都是你們得到好處——」
「莫嘉娜,盲目的是妳!妳的仇恨和嫉妒讓妳看不見有多少人是真心誠意愛妳,包括父王、包括我!是你狠心殺了我們的父親,把整個國家交給莫德雷德,不是梅林!」
「你竟敢說烏瑟愛我?亞瑟,你說你愛我?你們的愛就是對我置之不理嗎?你們的愛就是殘殺我的族類嗎?在我最痛苦迷惘的時候,你們在哪裡?當我被莫德雷德控制的時候,你們又做了什麼?」
「妳曾經有任何一刻、打算告訴過我嗎?」亞瑟沉痛地說:「妳和梅林之前一樣,都覺得我是金髮白痴,永遠不會理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