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他说,这就是你之前所造成的责瘀吗?凤该不会不记得吧?
卫无攸怔了怔,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也感觉到周遭的目光现在又投射了过来,霎时只能低头不作响应。
“爷……”眼看又引起注意,一名侍卫忍不住开口提醒了声。
“这是什么?”理也不理其它人,凤以冻人的口气问,“为什么会这样?”都黑成一圈也微肿了起来,然而竟然没人告诉他,也没替他做包扎或医治!
“爷,要不寻一处地方坐下吧。”另一名侍卫也开口,小心翼翼地道:“咱们寻一处坐下歇歇,再看看公子的伤可好?”
凤相应不理,只是将一双利眼投在眼前人身上,等着他开口回答。
“公子……”眼看主子不理会他们,两名侍卫迫不得已,只好以眼神恳请卫无攸开口劝说。
卫无攸暗叹了声,虽不想开口央求却更不想留在这里让人注视,只好抬头低声说:“凤,可以……找个地方歇下吗?”
听他唤了声,凤总算脸色稍霁,转头吩咐两名侍卫:“先找间茶馆坐下,然后去打听城里最好的大夫在哪里。”
“是。”
两名侍卫松了口气,立刻排开人群领着两人离开闹市;寻了间幽静的茶馆让两人歇息后,其中一人便去打听医馆位置。
终于不用再接受众人注目,卫无攸也松了口气;只不过凤依然目光不离的看着他,他只得凭栏向外看去以躲避。
堤边一片绿柳映水,与方才街上的扰嚷形成对比,优美别致。
“很疼吗?”
听见轻柔问话,卫无攸微愕回眸立刻对上凤似有怜惜的凝注目光,心中再度感到迷惑,不由得低垂着眼眸思索。
“不动的话……就不会很疼。”半晌,他轻轻地回答,却不由自主地躲避着凤的目光。
他越来越不懂自己跟凤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就是这样的关系吗?他要求顺从及躯体,而自己则是无反抗能力地给予。
原该就是这么简单而已!但是现在,他越来越不明白凤的重重地逼迫、温柔、气怒、怜惜……反反复覆,堆砌成一种莫名的感觉,缓缓荡漾。
“还能动?”
如此的回答让凤眼神一凝,不悦似地沉声道:“是动不了吗?”
带了敷衍的答案,他不爱听,这人儿却偏爱如此说。
为什么他不像那些受宠的人一般,在他的垂问下顺势要求垂怜疼爱,要求他多点关注赏赐?偏偏是一副什么都不想要,无欲无求的模样!
若是他人,凤或会认为这是一种博取宠爱的手段;但卫无攸却是彻底地不逢迎,不求欢,推翻了他一切的设想。
或许这样是好的,他不用烦恼他会成为毓翔口中的佞臣,但越是见他如此,自己就越感到烦怒。
就算是动不了又如何呢?卫无攸实在不甚明白自己承认了会有什么不同,但仍顺着凤的意轻轻点头,依然不多说句话。
他不想惹怒他,因为那好累好累,他不想去承担那令人疲惫的巨大怒气。
“你始终面无表情,无攸。”凤的声音,既轻又冷地飘了过来,窜入他耳中,“你究竟有什么不满足?”
什么话都不说,令他根本无从着手;在卫无攸面前,他一个君王却总是有无力回天之感。
多可笑,他明明是个天子,却拿眼前这臣服自己身下的人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卫无攸摇头,眼神却是飘忽地。
他没有不满足,反倒想要舍弃一些东西……例如,凤自以为是的宠爱,那令他沉重又迷惑的宠爱。
“为什么你不发脾气?”他宁可看他像刚才在市集上一般愠怒的神色,也不想看他这样淡薄无欲的表情。
听他这么说,卫无攸愕愣地微顿。好怪异的要求……要他发脾气?
可是,他明明限制了自己决定一切的权力呀!怎么现在又--他的君王,果然是难以捉摸的人。
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卫无攸一时静默地看着外头,却被幽静的河岸对面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吸引住目光,看着她们諠哗欢笑。
胸丰腰纤,削垂美人细肩;芙蓉面庞,笑若莺燕啼唱。
虽然不近女色,但卫无攸却十分清楚女子绝对比男子来得娇美柔嫩;而后宫各色美人不少,凤为什么还是不放了他?
打听的侍卫走了回来,他收回离散的思绪,却对上凤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愣。
“爷,属下已经打听到……”
“走!”凤倏地打断那侍卫的话站起,用与方才毫不相同的力道抓起卫无攸的右手往外走,交由跟随的人结了帐。
“爷,医馆在……”跟上来的侍卫急急地要带路。
“不去医馆。”他冷冷截断,头也不回。
“咦?”不只侍卫一愣,连被扯着走的人都愣了下,“那么,是要回客栈?”
“不。”凤翻眼如盯着猎物般锁住身边的人儿,修长的手指一指,指向了杨柳堤边微笑道:“去那里。”
他嘴角虽挂着笑容,却冰冷地直冻入人心,让卫无攸背部微微战栗。
“公子,请用点酒菜吧。”身穿红纱水袖服装的姑娘,娇娇媚媚地柔细着嗓音纤指握杯,“来,让奴家敬您一杯。”
她娇笑说着,身躯妖娆地贴了过去。浓艳的脂粉芳香,朱红抹唇;水似的肌肤,半掩酥胸,无一处不娇美,无一处不让人怦然。
江南美人儿不只美在外表,其气韵丰姿,更是世所称颂。
“不……在下实在不胜酒力。”浓郁的脂粉与熏香气味让素来爱洁的卫无攸不适地避开了下,谦和拒绝。
早在被强迫地推入厢房前,他就已经在凤那谈笑却逼压的态度下无可推却地喝了几杯酒,深知自己酒力的他并不愿再喝,只想尽速离开这令人如坐针毡的地方。
他真的不懂……明明那样的逼压着自己、不允许自己亲近任何女色的凤,为什么会带他来寻花问柳,还故意要个姑娘来陪自己?
“公子可是嫌弃奴家?”女子黛眉轻颦,端是惹人怜爱的水样美人,“难道奴家不够美,不能让公子心动吗?”
只可惜,万般风情即使入眼,卫无攸依然无法动心;然虽无法动心,但女子泣诉般的姿态仍让他有些愧疚。
“不!绝不是这样……”他有些无措地解释,歉疚地道:“姑娘确实貌美,只是在下有些……”
他住了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样子,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她柔柔地笑着放下酒杯,虽然才十七、八的模样,却像看尽世事地世故,“您跟方才那位爷很不相同呢,是朋友吗?”
另外那位凤公子俊美无俦、气势不凡,对人的献媚似乎很习以为常,也很容易取悦;但总让人觉得他身上有种寒意,不好亲近。
而这位卫公子明明该是已经娶妻的年纪了,看来虽有些淡漠却还羞羞涩涩地,对她们也很客气;只不过似乎总是一副坐立不安、若有所思的模样。
说他们是朋友,似乎也不太像……他们似乎都以那位凤公子马首是瞻,连被两名家仆称为公子的这位也是一样。
“不是朋友。”卫无攸轻轻地摇了下头。
“公子若不愿用酒,那么就吃些菜吧。”灵敏地看出他不愿多谈,她轻挽起袖子露出雪色手臂,夹起菜喂到他唇边。
卫无攸吓了一跳,再度避开,“多谢妳,这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接过筷子,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凤究竟什么时候才要走?他真的无法适应这样的地方,这样喧扰吵闹、充满酒色气息的地方。
隔着薄薄的木墙,他听见隔壁传来的欢笑声;凤转移注意,他该感到轻松,但,却有莫名的不适感觉。
“呵,公子真是跟寻常的客人不同呢。”那姑娘柔媚地抿唇轻笑了声,然后为难似地轻轻叹气,“不过侍奉客人就是咱们的本分,公子什么都不做,那要奴家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