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行默默无语,放下茶杯,将沈诀歪七八扭的坐姿矫正,才看向王此来:“还不说实话吗?”
王此来心头一颤,茫然的看着宣行:“什么实话,卑职说的都是实话啊。”
他扑通一声跪下:“卑职绝无半句虚言,还望大人明察。”
宣行闻言便道:“不用明察,单单说你言语中的漏洞,什么样的一笔钱能让你辞去官职,跟着妻子搬到相安城去,我想你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一个京城守卫军十夫长,你当初进去的时候应该也塞了不少钱,一路打点下来一百两应该是要的,你刚刚升值不到一年,按理来说,也不应该辞了这份差事。
第二便是你妻子,她走的时候连泔水桶都刷洗干净收好,会有什么东西重要到她为了回来拿而不得不跟你大吵一架,以至于独自回京,惨死半路。
第三,她说是回家拿东西,失踪两个月余,你并未报官,就连家中事情都是托人帮你问的,未曾进京,像是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你一步也不敢踏入。
第四,这官报文牒早在四天前就已经送到了相安城,隔间京城不过一天半的路程,你身为十夫长,来为妻子殓尸,手中还有闲钱,快马加鞭一天就到了,可你却直到昨日太阳下山才到,这中间的两天时间都去做什么了?”
宣行笑眯眯的与王此来罗列一二三,“还有其他一些事,我便不一一列举了,你的确是并未说谎,知道瞒不过我们,所以便说一半藏一半,来,说说你藏着那一半是什么?”
王此来看着宣行,额头都是汗水,却是大喊冤枉,他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句欺瞒。
无论宣行问什么,他都咬定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看样子像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沈诀灌了一肚子水,都有些饿了,不得不放下茶杯:“我想吃饭。”
宣行见问不出结果,沈诀又饿了便想着吃完饭再来,当即就让人把王此来带下去关起来。
“且慢。”沈诀叫住了衙役,“我来都来了,可不想一趟一趟往这跑,在吃饭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吧。”
宣行神色一顿,看着沈诀的面容,只看见一片平静,万般情绪都被收入怀中,让人琢磨不透。
杨少临说是要请客,已经走了出去,此时见到他这么说,便回去坐到了自己位子上:“那便劳烦沈公子了。”
“不麻烦。”沈诀道,他站起来走到了王此来身边。,问:“你妻子五年前嫁入你王家,孩子此时才刚满三岁吧,你只身一人前来,把孩子托付给谁了?”
王此来僵了一下,“我带不好孩子,便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个军中认识的朋友,他家中有一个六岁孩童,与我儿玩得很好。”
“那就奇怪了。”沈诀道:“你家,你妻家都是京城中人,就算是她二老皆不在人世,但你家中还有些亲戚在京中,什么样的朋友比亲戚更靠谱,你若是将孩子带来,好歹还能见着,若是寄托给了朋友,在此事未完之前,想必是见不到孩子的,你怎么放下得下。”
“他、他人很好。”王此来咬牙,“我放心得下。”
“哦。”沈诀一副好吧,勉强相信你说的话的样子,“那位给漠北军中朱夏明报丧的上司,与后来劝你们离开京城的,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是同一个人。”王此来毫不犹豫道。
“那为什么新买的茶只泡了一次呢?”沈诀反问,“若是两次都是同一个人,总不能是看心情,想泡就泡,不想泡就不泡,既然如此,那买新茶做什么,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吧。”
“不是。”王此来,突然直起身子来,瞪着沈诀,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王此来的隐瞒,可他还在坚持着:“他们真的就是同一个人,后来没泡茶是因为他没坐下,就站在门口与我们说话,说完便走了,我总不能追着给他端茶吧,沈、沈公子,你别乱说话。”
“喝不喝是他的事,但泡不泡是你们的事,你莫不是当我傻。”沈诀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你妻子必然是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杀的,你难道真的不打算说实话吗?”
22、第二十二章:假设
王此来听到沈诀的话,没有出声,只是腮帮子突然咬紧。
沈诀看懂了他的神态,站了起来:“你心里有数,从你妻子未归起,你便知道她有可能死了,但又为什么不报官,哦,我知道了,你也想她死,住着妻弟的房子,拿着大笔抚恤金,与安家费,她死了,你才能去找下一个美人,孩子还小,也不懂事,若是听话倒是可以养着,若是不听话杀了便是,你参军多年,自然是杀过人的,多杀一个孩子而已,是件小事,你来得这么晚就是处理孩子去了吧?”
王此来咬着腮帮一直在忍耐,听见沈诀的话也不反驳,只是眼眶红了,盯着地板像是看杀父仇人,居然真的一句话都不说。
“我去过你们家,尊夫人极其会生活,就算是你拿着俸禄在外面花天酒地,导致家中难以继日,她也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衣服破了便缝缝补补过,东西坏了,也自己动手修,连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买,我看她嫁于你真是亏了......”
本来态度强硬的王此来听到最后一句话,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双手捂面,额头触地大哭:“她嫁我是亏了,我知道亏了,棋儿,我的棋儿,春雅,春雅......”
王此来崩溃的抱头痛哭,比之前的样子更是让人听得伤心,唤着妻子的名字,那个叫棋儿的,约莫是他的孩子,两者交替喊了许久,杨少临皱着眉头看着王此来,突然抬头看向沈诀。
沈诀对上杨少临的目光,挑眉:怎么了?
杨少临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垂眸不说话。
宣行倒是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声原来如此:“青阳果然是洞察人心,我此前都没想到这人心思如此歹毒,居然还杀了孩子,少临,你修书相安城知府,让他派人去搜孩子尸体,一块送到这来,我看这尸首也不用他入殓了,我们寻个地方,连同孩子一起埋了吧,这人不配为人父母。”
“好啊。”沈诀赞成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既然他不说的话就算了,先关起来,搜到孩子尸身再说。”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间就将沈诀的猜测钉死,似乎王此来真的这么做了。
王此来,听着他们的话也不反驳,只是大哭,任由衙役上前来将他脱下去。
眼看着人就快要离开了,沈诀突然问道:“如果他没有杀孩子怎么办?那我不就是办了冤案?”
宣行宠溺的看着沈诀:“那我便找人悄悄杀了,丢进河里,假装是他杀的,就算是冤案我也能将它落实了。”
沈诀乖巧的看着他笑:“好,就知道你厉害。”
身后的杨少临被这两人恶心到了,做了个想吐的声音。
那头已经被拖到院子里的王此来听到他们的话,立马挣扎了起来:“没有,他没有死,你们不要杀他,不要!”
沈诀看着王此来波澜不惊:“说哪里话呢,被害这种案子,上面可是要求有案必破,你既然不想开口,那你妻室的死,你也一并担着吧,难为你了,愿意为我政绩考虑。”
“没有,我没有杀人。”王此来猛地挣脱了两个衙役,来到他跟前:“我没有杀棋儿,春雅她......春雅她......”
沈诀高居临下看着他:“她也觉得不对,所以想回京城来问个究竟。”
王此来怔住,看着沈诀像是见了鬼一般:“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你妻弟朱夏明到底是怎么死的。”沈诀,“你现在有兴趣跟我说了吗?”
王此来就这么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沈诀,半响之后,眼泪从眼角滚落,又是捂着脸痛哭。
杨少临这一整天问没问出多少事情来,尽是听他哭了,此时见他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也松了口气,掏出手帕递给他:“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我们定然会查明真相。”
王此来捏着杨少临的手帕,狠下了心,冲着三人又跪了下去:“卑职只有一个请求。”
杨少临:“你说。”
“祸不极妻儿,如今我妻已死,我无所谓,但只求,你们别杀我孩子,他才两岁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