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想她走歪路子,别跟她老子一样。
洛云东死了,陈煜来到语兮家敲开了她的房门。
半晌里面才出来一个穿着白色T恤,白色板鞋,端着小盆吃着泡面的女孩。
她满脸不耐烦的答了一声,瞧见陈煜时候还愣了一下,这才皱眉问道。
“你找谁?”
陈煜:“洛语兮?我是你父亲洛云东的朋友。”
“啪!”
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伴着一声“他不在”,陈煜便被关在了门外。
瞧着对方这个态度,陈煜不由皱着眉,手下又敲了一遍。
而这次,里面的人被敲烦了,一把拉开房门朝着陈煜大声吼了起来。
“你聋了么?!我说了他不在!”
“他死了。”
陈煜站在门前,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他死了。”
语兮愣了愣,从茫然瞬间转为惊讶,之后是很长时间的疑惑,最后化为了一道轻之又轻的叹息。
陈煜学医的,专修还是应用心理学,可现在回想起来,洛语兮当时的表情他真没明白。
这不是一个子女对父母该有的情绪,一丝悲痛都没有,也不是难过或是高兴,反而倒像是是解脱。
陈煜不想看到这样的表情,他不清楚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相处模式,可不想在洛语兮身上看到她这样对洛云东的感情。
陈煜又开了口,连语气也郑重了许多。
“我杀了他。”
这一回,陈煜终于在语兮的脸上看到了愤怒的情绪,可这情绪来的太快,转眼化为的却是怜悯一般的眼神。
洛语兮就那么望着陈煜,仿佛在可怜他,仿佛那个该被报丧的人是他而非是自己这个女儿。
陈煜更不懂了。
他不懂洛云东的执着,眼下连洛语兮的悲伤也看不懂。
只听冷淡的三个字“知道了”,门扉便再次重重的关上了。
任由陈煜怎么敲门,里面的人已经不想回应,还是陈煜自己把门打开,自顾自的走进去,坐在了语兮身后的沙发上。
他以为对方在哭,可语兮只是将最后一口泡面吃完,手指落在了键盘上继续打着游戏,而按理今天周三,她是该在学校的课堂里的。
陈煜瞅着周围的布置,有些家徒四壁的感觉。
他真不知道洛云东做了杀手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生活的,攒不了钱不说,居然还养了个辍学在家的女儿?
陈煜:“你父亲要我看着你。”
语兮:“谢谢,不需要。”
陈煜:“你妈喃?”
语兮:“早跑了。他十四的时候把人给睡了,那女的肚子大了生孩子的时候过来要钱,他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结果钱一给孩子一生,那女的就再没出现过。奶奶把我带大的,前两年生病也走了,家里就剩我一个。别看了,洛云东不住家里,我都大半年没见过他了。”
陈煜:“那你吃什么?怎么说生活?”
洛语兮没有回头,而是朝着一旁的床单上撸了撸嘴,一只黑色的双肩包正随意的丢在枕头上。
“他定期会送钱回来,饿不死的。”
陈煜眉心紧皱在一块,他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洛云东不是个好父亲,洛语兮能活这么大也是命够硬的。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照顾着她,她不缺钱,而缺的东西陈煜也没办法给她。
好像除了钱,陈煜似乎能做的,最多也只能跟洛云东一样,任由她自生自灭罢了。
这种感觉有些糟糕,陈煜第一次有了恐慌的错觉,像是一种有心无力失败感,无所适从的惶然。
陈煜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这只镯子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沾了血的帕子被陈煜换过了,重新装进了精致的盒子里,放在了茶几上。
帝王绿的翡翠镯子,上好的颜色与通透的水润,光瞧着就知道价值不菲,当年要是没点家底根本换不来这样的好东西,作为传家宝的很适合。
洛语兮手下的动作停了停,回头看了一眼又将头扭了回去。
“这不是给我的。”
陈煜觉得是不是年龄出了代沟,他好像真的跟洛语兮交流存在障碍,怎么很多话都听不太懂一般。
他抬头望向对方,却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
“什么?”
语兮打怪的动作未停,音响里传出一阵拼杀的巨大音效声,她又重复了一遍说道。
“这镯子不是给我的。那是奶奶留给我爸,说是传给她未来儿媳儿的。”
陈煜惊了,再次望向镯子宛如一块烫手山芋!
“!?”
语兮身前的屏幕一暗,她的角色挂了。
气恼的她一把将脖子上的耳机甩在键盘上,起身提着凳子转过身又重新坐下,看着陈煜满脸的不爽。
语兮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这个镯子是他给你的!你现在听懂了么!”
当时自己是什么表情,陈煜不知道,只是此时他再看向手腕上这只墨绿玉镯的时候,心里跟堵了坐大山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手腕上一道力道传来,陈煜猛的转过头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洛语兮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躺椅旁。素白的小手正抓着自己的手腕,看着那只镯子一脸的嫌弃。
语兮:“吃饱了撑喃?又在看这破玩意儿?”
陈煜瞬间将手抽了回来,动了动袖子看似无意的将东西收进了袖子里面,而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不太自然的尴尬。
洛语兮哪里管他是什么心理活动,瞧着人又在怀念过去,嫌弃的眼神简直毫无遮掩。
“我要是你,就把这破镯子砸了,又不是买不起,死人的东西也不嫌晦气!”
这话早听了无数遍,陈煜也免疫了一般,手腕一抖又一支烟叼进了嘴里,不由感叹道。
“果然是地主家的傻闺女哟,不当家不知赚钱苦啊!”
这话换来了对方一个更为嫌弃的白眼。
“你就折磨自己吧,懒得管你。”
语兮离开了,四四方方的平台上又只剩下陈煜一个人。
他望着天空数着星星,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怀里卡林巴的琴弦。
这么多酒下去,本该是一场宿醉,可他依旧还是失眠了。
8、七章
这头,秦露珍已经站到自家门口,她不知自己就这么站了有多久了。钥匙在手中捏了又捏,想进门却又十分犹豫。
回想之前,陈煜趴在桌前,犹如冷血的死神,眼中的光认真而挑衅,他竖了一根食指跟自己说。
【第一个物件。我要你结婚前给自己买的最后一件首饰。】
首饰,多么陌生的词语,秦露珍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碰过这玩意儿了。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轻手轻脚踩了进去,手托着包底,将包放在进门的鞋柜上。
秦露珍的家是在老旧小区里,简单的三居所房子。陈设都是老式家具的配置,只有他们四个人居住。
房间里电视还开着,张烨然在沙发上睡得跟一滩烂泥。桌前放着几只酒瓶,而地上满是烟蒂的烟灰缸。
秦露珍进了洗手间匆匆洗了把脸,抬手随意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整个脸上满是疲态。
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她委屈难过再次涌了上来,渐渐红了眼。
洗手间对面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正是一身睡衣模样张烨然的母亲。
秦露珍看着镜子中的赵秋荣一惊,转过头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实在难看的紧。
“妈,你怎么起来了。”
这个点已经快十一点了,按理老太太早该睡了,不知怎么的,竟然起来了。
赵秋荣瞧着对方的脸就来气,一脸嫌弃与不悦,出口的话自然就更是尖酸刻薄。
“呵,还知道回来啊!”
秦露珍:“妈,我……”
秦露珍还想解释一二,可赵秋荣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烨然不过说了你两句,这人就跑了出去,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公有没这个家!?不想过了就滚,我看打你是轻的!一点也不记教训!不安分的东西!”
秦露珍心里委屈的紧,要放在平日里,她只会不住的道歉,今天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压抑在心中的委屈这会儿跟着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