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露珍拉着女儿的手掌，另一只手提了一些琐碎的东西。
两人东西不多，这些年其实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手中还有个提包，是张佳琦的书包。
秦露珍给张佳琦办了转校，换个环境也比呆在这里还好一些，至少听说转校的事，她很是开心。
语兮：“还回来么？”
语兮的问话叫秦露珍有些微愣，随即却淡淡的笑开。
“我想回去看看我妈，家里有些距离，等转好几趟车。这么多年离家也没回去趟。或许有天会回来吧，只是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
陈煜今天心情不错，没等秦露珍说完这些个伤心事，就连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走吧，别回来了，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陈煜叼着烟嘴却没有点上，一脸嫌弃的摆摆手，极度不待见的模样。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弄脏的外套被他丢在店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袖口挽在手肘处，手腕上是那只碧绿透光的玉镯子。
整个人好生拾掇了一番，又恢复了旧时的光彩模样，只是他这嘴碎的毛病一点也没变。
语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脚下一抬正准备不由分说的踹了陈煜的裤腿上。惊得后者“哎哟”一声连忙往一旁跳开，一时又扶住腰，似乎牵了痛处。
秦露珍看着两人间的互动，不由牵了牵嘴角，甚至有些怀念这几日与两人相处的时光。
她抬头看了一眼陈煜，抿嘴了半晌，小声的说了句。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活着……”
话别其实并没多少可以说的。
论到底，几人关系也并不太熟。甚至今天陈煜跟语兮能来送自己，秦露珍都很意外。
可当他俩出现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意料之中。
看着不远处，又来了一辆公交，正停在路口等着红灯。
秦露珍将手中的东西紧了紧，她等的车来了。跟两人道了再见，转身拉着张佳琦去了站台的位置。
秦露珍“活”下来了，至少她找到了自己的路。
陈煜跟语兮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对方离去，并未多余的动作。
语兮脸色不改，可出口的话语却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你没有杀了张烨然。”
陈煜嗤之以鼻，随手掏出打火机将烟给点上，刚才有个小孩在，他只能咬着烟蒂解解馋。
“杀人不一定要见血，你太暴戾了。”
这话倒叫语兮一阵望天。
“所以，这就是你将人驯成了‘狗’的原因？”
这话就触及陈煜的道德底线了，他自然有他的一套说辞。
“我只是在合适的时间，用我认为最合理的手段，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论起来，陈煜的三观也正常不了多少。
洛语兮无语的很，真不知对方怎么就生出了苦度众生的心思，难道陈煜真信佛？她表示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信的。
洛语兮不想跟他纠结这个话题，自从陈煜出现在巷口解救秦露珍的那刻她才算是看明白了。
这家伙就是在给自己下套做局，想在她面前演一把救苦救难的大戏喃。
洛语兮真想一口唾沫啐他脸上，差一点她就中了陈煜这个老狐狸的招了！
“以杀止杀？呵，陈煜，这局你也一样的输喃。”
两人一直站在路边，看似平常的模样却说着无比血腥的话，这些都是秦露珍永远不可能会知道的事。
车缓缓驶来，秦露珍和张佳琦准备上车，张佳琦突然拉过秦露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回头看了路边的两人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张佳琦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开心的表情，转身便朝着两人跑了过来。
陈煜跟语兮不由眉尾一挑，不明就里。
“姐姐，给你。”刚到跟前，张佳琦便将衣兜里的一只棒棒糖递到了语兮的跟前。
“妈妈同意我暑假回来找你玩，你要等我哦！”
语兮随意应了声，看着伸到眼前的白皙小手，整个脸上的神色莫辨，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接过棒棒糖。
张佳琦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听到秦露珍在远处叫她，连忙转身又跑了回去。
两人上了车，公交车最终驶离了车站，所有的事情又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语兮看着手中的棒棒糖，脸色越发的难看，眉心皱了皱，语兮小声嘀咕着。
“我不爱吃橘子味儿的。”
“什么？”
上班高峰期的时候，四周的人流不少，环境有些嘈杂，陈煜没怎么听清语兮说了些什么。
语兮皱眉盯着手中的糖果，面色古怪的抬头。
“给我个糖？这算什么？”
陈煜一时竟觉得一脸懵逼模样的语兮十分可爱，他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一脸孺子可教。
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平日的她太过老成了些，都没了她年纪该有的天真。
“噗，不错嘛小鬼，交朋友了！”
听了这话，语兮更懵逼了，古怪看了陈煜一眼，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朋友？”
陈煜点点头，咬着烟蒂可说话分外清楚。
“啊，对啊，朋友。你可总算活出了点人味儿了！”
这话换来语兮一道白眼。
“哼，我才不需要朋友！”
两人转身走在回去的路上，语兮撕开手中糖果的包装，随意塞进嘴里。
橘子的甜味充斥着她的口腔，这味道让语兮的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起来，随后这甜味也使得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有了一丝上翘的弧度。
“橘子味儿果然好奇怪。”
“砰！”
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一股气浪从两人身后猛然席卷而来，灼热的气浪将不远处的两人掀出了个踉跄！
巨大的爆炸卷走了春日里的寒冷，一股又是一股袭来，透过厚厚的衣服，灼烧着脸颊上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生疼。
两人趴在地上狼狈的回过头，映入他们眼帘的滚滚浓烟，火苗卷着黑烟腾空而起！
远处的公交车冒着烟，还是刚才那辆车，火舌从每个窗口喷出。
里面的人还活着的正满身是火的扒着车窗，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悲鸣顷刻间又被火光吞噬，再也看不见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会留下活口的……
语兮嘴里的棒棒糖从嘴里滑落而出，跌在地上摔的粉碎。
看着滔天的大火，语兮满眼的哀伤渐渐化了了恨意，随即转为了无尽的冷漠。
半晌，语兮张了张嘴。
“师父，我这辈子做个好人的唯一一次机会，已经没有了……”
方才那两张脸，还历历在目。
秦露珍说，活着真的好累。
张佳琦说，你要等我啊。
这所有的一切都碎在了记忆里，拼不回来，化成了灰。
35、三十四章
通天的火光，二十二具烧焦的尸体，斗拳状的蜷缩在一起，好些分都分不开，只能等着牙齿做DNA验明正身。
秦露珍死的连具完整尸体都没有，而当年洛云东死的时候也好不了多少。
这是诅咒么？
陈煜不知道。
亦如噩梦一般挥之不去的缠绕在他的身边，是连他这个恶鬼都害怕的地狱。
天台的门后，洛云东与邢堂最顶尖的一组灭罪师对了一场，十一人倒在了他的脚下，是两败俱伤的局。
陈煜走了进去，合上了门。
午后的天空暗了下来，滚滚的黑云压顶，又是一场暴雨将至。
陈煜不喜欢这样的下雨天。
这样的天气执行任务会出现很多不可控的因素，会冲刷掉证据，也会留下抹灭不掉的痕迹。
洛云东说会下雨那就一定会下雨，这方面他就跟龙王三太子一样“呼风唤雨”。
两人迎着雨，犹如闲话家常一般说着最为血腥的事。
陈煜：“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是我给不起的！”
洛云东看着陈煜摇了摇头。
“你给不起。”
那刻的陈煜并不知道，洛云东要的是陈煜的心。
“‘三棱宁冢’看似光鲜，可本质而言它就是个牢笼而已。陈煜，你能将所有人都变成狗，可我有血有肉，是个活生生的人！跪得太久了，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有一分钟……我想做个好人。”
陈煜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