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赵幽从一开始的死死咬紧布巾忍痛,到快处理完时也因失血过多而头晕眼花。他汗如雨下,浑身湿透,意识渐渐模糊,浑身刺痛酸软的感觉渐渐袭来,同时混杂着一股欲望。
赵幽立即取下布巾,对赵奇道:“我……我怀里的药,快……快给我吃一颗。”
赵奇手忙脚乱取出药瓶,倒了一颗喂给赵幽。赵幽咽下,重新咬住布巾。
药效发挥很快,只是他逐渐产生了在牢里重复吃药时的亢奋之感。不过眼下这种亢奋反倒帮他抵抗痛感,只是这种亢奋压不住那股难堪的欲望,甚至让欲望愈发高昂。
赵幽再一次取出布巾,吩咐赵奇:“拿绳子将我绑在椅子上。”
不管赵幽做什么,吴意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过。他知道越快处理完所有伤口,对赵幽越好。只是赵幽吃完药后,肌肉越发紧绷,先前下刀他都能忍住不抖,此刻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他,他却颤抖不止。这身体的反应有些奇怪。
“将军刚才服用的什么药?“吴意处理完右手臂上最后一条伤口,起身问道。
赵幽看了一眼两条手臂上绑好的绷带,舒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会儿,才道:“据说是神仙散和百合欢共同炼制而成。我之前每日只吃一粒,再由胡太医针灸,今日针灸未完,这是吃的第二粒。”
“你这么个吃法,中毒只会越来越深。”吴意道。
赵幽问道:“宫里胡太医替我针灸过后,能完全抑制住症状,他说不会加深毒性,不知吴大夫可会针灸?”
吴意道:“我不知胡太医采用的哪套手法,走了哪些经络,你让我回去研究研究。”
赵幽点头:“多谢。”他腿上还有一道伤,现在身体这种状况,他都不知道该不该说。算了,人已经被绑住,一并处理了,省得以后再来一遭。
“吴大夫,我腿上还有一道。”
吴意止住收拾东西的手。
赵幽看向赵奇:“帮我……脱一下。”
赵奇僵了僵,下意识看了看门,门栓没插上,他想先去把门锁了,但又觉得那举动会很奇怪。就在犹豫之间,听到外面传来萧九阳的声音。
“甘云,你看到赵将军没?”
赵奇不再犹豫,快速冲过去把门栓插上。
吴意:“?”
赵幽:“……”
36、小太子他找将军
◎一会儿不见都不行◎
伤在大腿上,赵幽怕他忍不住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又将白布咬住。
吴意这回操作十分注意,尽量不直接碰到赵幽。
大腿上的痛觉比手臂上敏感了许多。冰凉的刀刺进皮肤,剧痛袭来的瞬间,赵幽听到刚刚远去的萧九阳的声音又回来了。他似乎在生气,但赵幽只顾感受疼痛的大脑无法集中精力去听他说了什么。
赵幽没听清,赵奇却听得清清楚楚,急得忍不住想催吴意快一点,又怕影响他操作,弄巧成拙。
外面萧九阳寻了一圈,没有找到赵幽,直接把管事的老齐叫了来,正在发火。
“确定人没走?”萧九阳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意。
“我问过院门守卫和巡逻的人,都说没有看到赵将军出去过。”老齐十分无奈。
“赵奇呢?赵奇在哪里?”萧九阳又问。
“先前他说去叫你和赵将军用膳,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老齐道。
“我见过。”甘云道,“我看他去找吴大夫了。”
“找吴意干什么?”萧九阳想了想,吩咐道,“立刻把所有活人都给我叫过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搜,快!”
老齐领命去办,甘云却问:“赵将军刻意躲你,你硬把他搜出来,他生气了怎么办?”
“生气也得搜。待会儿你安排他们分散搜,我去楼上找找。”萧九阳道。说完“噔噔噔”又上了楼。
很快外面人声多了起来。有人来推门,赵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犹豫间,外面那人已经扯着嗓子喊:“齐管事,甘护卫,这个门从里面锁了。”
齐管事和甘云过来,也推了推,喊了一声,没人应。齐管事立即道:“你们先看着。”转身去找萧九阳了。
赵奇急得团团转,不得已催促吴意道:“吴大夫你能不能快一点,将军不想让太子看到他的伤。”
切除坏死的部分必须慢工出细活,不能漏切,又要尽量少切,尽可能造成最小创伤。而且赵幽不自觉的反抗,让吴意不得不分心压住他的腿,速度比处理手臂上慢了许多。
萧九阳已经在门外时,吴意才刚把切除的工作做完,开始上药,贴纱布,绑绷带。
赵奇不知道赵幽腿上也有伤,本来准备了热水和衣服,想等赵幽手臂包扎妥当后帮他洗个澡。此刻没了那时间,赵幽腿上有伤,没法洗。他只能拧了帕子过来打算替赵幽擦一擦汗。
刚从剧痛中清醒的赵幽制止了他。他偏开头,从嘴里取出咬着的白布,道:“别……碰我,我自己来。”
他听到萧九阳在屋外拍门,叫他的名字。又看了看吴意,还没包扎完。
“先别开门,告诉他,我换件衣服就出去。”他声音虚弱地吩咐赵奇。
赵奇到门边传话。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随后,萧九阳用透着凉气的低沉声音喝道:“赵奇,开门。”
“将军让你等等,我不能不听将军的。”
“他到底怎么了?吴意也在里面?”萧九阳问。
赵奇回头看赵幽,只见他已经让吴意帮他解了绳子,在穿衣服。
“一会儿将军告诉你吧。”都这样了,赵奇也不知要如何才能瞒得住。他没敢给萧九阳下太重的药,没想到赵幽两条手臂上都那么多伤,吴意处理花了将近两个时辰。
萧九阳沉吟半晌,问:“他……难受吗?……痛吗?你帮我告诉他,我想陪着他。”
赵奇又回头看赵幽,他已经穿戴完毕,此刻扶着桌子似乎在忍耐什么。吴意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低声和他说了句啥,赵幽摆了摆手。
吴意带着药箱来到门边,对赵奇道:“你也和我一起出去吧,不要离将军太近。”他说完把门打开,对萧九阳道,“将军毒性发作,你一个人进去,站远点说话。”
萧九阳往屋里看了看,又见吴意背着药箱要走,责问道:“他毒性发作你不管?”
吴意道:“将军说胡太医用了一套针法帮他祛毒抑制症状,我得先研究确认一下,晚点过来给将军针灸。”
吴意不是燕国人,是受吴蕴所托,跟赵奇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萧九阳点点头:“劳烦快点,他毒发很难受。”
“我知道。”吴意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萧九阳,“燕太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九阳挥退身后的人,又看了看赵奇,赵奇赶紧溜了。
只有两人之时,吴意道:“将军他小产不足一月,不宜同房,即便他忍不住,也希望太子能克制一点。”
萧九阳:“……我知道了。”
萧九阳进屋过后,去到桌边,与赵幽隔桌相对。他见赵幽扶着桌子低着头,艰难地忍耐,本想要质问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只轻轻道了一句。
“对不起。”
赵幽站着时身体有点发抖,他想亲自去开门,谁料站起来都费劲。他见萧九阳乖乖站得远远的,放下心来,退回去坐下。
他动作很慢,萧九阳抬了抬手想扶他,生生忍住。
“我没事。”赵幽轻声道。不知道是早上中断针灸的原因,还是治伤失血的原因,这次发作比以往要难耐得多,身体几乎不受他控制。
萧九阳看他颜色苍白,虚弱更甚在宫中相见之时。他有点后悔了:“是我不该骗你出来。”
“我歇一会儿就好。”赵幽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想动,“吴意也会针灸,没事的。”
赵奇给赵幽准备的是一套深色的衣服,穿在赵幽身上,衬得那张脸更加苍白。他呼吸轻得几乎看不到胸口起伏,不说话时一动不动,仿佛穿着寿衣的死人一般。
萧九阳心里揪着,他知道他不该打扰赵幽,该让他休息,但他忍不住想让他说话,只有他说话时,才像活着。
他就静静站着看着赵幽,时不时轻轻叫一声“将军”,赵幽通常要过好一会儿,才会极轻地回一句“嗯”。
晚上吴意过来之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赵幽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萧九阳隔着桌子安静地站着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眨一下少看一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