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六郎?”苏简煜疑惑道,“你眼睛不舒服吗?”
肖珩气得直接转身,在灶台上忙碌起来,发出很大声响。苏成蹊倒是机灵,他悄悄对苏简煜比着口型道,周通判请您过府一聚,百户大约是不乐意了。苏简煜翻了个白眼,而后打发掉苏成蹊,便走到肖珩身边,肖珩还在拿灶具出气。
“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苏简煜掐着肖珩的腰侧,“眼下考功将近,我疑心周仪多半是因此事而来。去年授官时他自请外任,想来今年或许有新的想法。”
肖珩闻言停下对灶台的破坏,但他听不进苏简煜的分析:“万一他是别有所图呢?”
“就算如此,”苏简煜挑眉道,“你还不放心我?”
“那倒也不是,”肖珩捏了捏耳垂,“但我就是有点气不过。”
“六郎啊,”苏简煜笑着推了一把肖珩的肩头,“你可真幼稚。”
晚膳的时候,宫里递话过来,说是明日恢复议政。苏简煜让苏成蹊领着传话的小内监去领了赏,便继续同肖珩用膳,席间苏简煜提起了考功一事。
“有些话我不好说,”苏简煜动着筷子,“所以要麻烦你帮我个忙。”
“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肖珩咬着筷子,“且说来与为夫听听。”
“官人说的是,”苏简煜笑道,“我想把濯川调去大理寺,你觉得如何?”
“大理寺是三法司中唯一一个完全不受你控制的中枢部门,”肖珩冷静地分析道,“只不过兄长入仕不过一年,就算调去大理寺,顶多做个五品寺丞。值得吗?”
苏简煜明白肖珩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大费周章将肖珉调职,不仅无法借此掌控暂时出缺的大理寺,反倒坐实了他想笼络朝廷新秀的意图。
“是否值得取决于濯川,”苏简煜直言,“除非是此次涉及官粮的大案要案,平日审理官司的倒是看似官位不高的寺丞。”
肖珩颔首道:“殿下的打算是,期待兄长能在大理寺有一番作为。”
“不错,”苏简煜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殿中侍御史掌朝会礼仪,左右做不出成绩,但他若是能在大理寺丞的官位上积攒些资本,日后想要再提拔他就名正言顺了。”
“这事我会同他说,”肖珩接过汤勺,“先代兄长谢过殿下了。”
“一家人互相成全罢了,”苏简煜带着笑,“吃饭吧。”
——
官粮案的前因后果已经转变为刑部和御史台联合呈交的折子,递到了养性殿的御案上,洋洋洒洒一共写了近两千字,最后落款包括袁轼和方承宜,以及多名参与审理的官员。
端王果然如柳钰供述的那般,对此事全然不知,他在听完袁轼呈报以后,竟是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态。不过苏简煜也不以为意,想要以知情治罪端王终究是不切实际。
叫苏简煜意外的是,他原以为正治帝今日召集议政是对出缺部门的继任者有了定夺,但众人七嘴八舌商议许久,正治帝却始终不作回应。苏简煜揣摩片刻以后,给方承宜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口,正治帝这才不情不愿地表示是该斟酌一番,并询问苏简煜有何看法。
“陛下明鉴,”苏简煜自信地说,“臣以为择定继任者可以与考功一事并行。”
“嗯,”正治帝似乎颇为满意,“恭王提议甚合情理。”
“虽说合情合理,”刚刚遭到重挫的端王必然会在此等大事上分一杯羹,“顾淙已然被下狱,吏部无主事之人,考功一事该如何推行,简煜可曾想过?”
端王此言传达出两个信息,一则他已经承认既定事实,放弃顾淙,二来在选定由谁来主持考功事宜上,他要与苏简煜争一争。苏简煜自然也明白端王的话外之音。
“具体细节我自然不知,”苏简煜不慌不忙,“不过我记得门下卿赵渌鹏大人在任东宫辅臣以前做过吏部右侍郎,想来是个不错的人选。”
赵渌鹏被苏简煜指名道姓提及,正不知如何应对之间,端王插话道:
“赵纳言已领门下省要职,公务繁重,又离开吏部多年,恐对考功流程早已生疏。”他顿了顿,面朝正治帝道:“臣弟以为,无论是从尚书职位继任顺序的合理性考量,还是对考功一事的熟悉程度而言,吏部左侍郎康汇丰都是最佳人选。”
端王说得滴水不漏,苏简煜竟想不出反击之语。正治帝的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来回审视,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康汇丰以左侍郎暂代尚书权柄,全权主持考功。”
“皇兄英明!”
“先别着急恭维朕,”正治帝一边起身一边道,“赵渌鹏负责监理,授批驳之权。”
作者有话说:
本妈:某位先生,老公在时嘤嘤嘤,老公不在就做杀人疯批。
简煜:有被冒犯到。
肖六:真男人不能没有老公。
47、元槿
◎“你且听我和你说个惊天发现。”◎
“你是没看到皇叔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苏简煜笑出声,“可把我逗乐了。”
今日是寒食,由于苏简煜胃寒无法吃生冷的食物,他今早便出城去了清泉山,山里起灶到底不惹人注意。肖珩当值结束以后,一身软甲还未脱下,便赶来山庄里与他一道用膳。
肖珩没有跟着笑,他冷静地道:“陛下倒是把他自己择干净了。”
“倒也未必,”苏简煜狡黠地道,“赵渌鹏毕竟是吏部出身,自然也有些手段和人脉。虽然康汇丰此人我不了解,但是赵渌鹏和袁轼是一路人。赵渌鹏官高两级,谅他小小侍郎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大不了便是去御前辩个明白,届时陛下根本躲不了。”
“哟,”肖珩调侃道,“四品朝官到你这就成了小小侍郎,那我岂不是——”
“这你都能挑刺,”苏简煜翻了个白眼,“我又不介意你的官位高低。”
肖珩得意地笑笑,给苏简煜夹了一筷嫩笋,不再说话。
隔日是苏简煜与周仪相约过府一叙的日子,苏简煜起了个大早,独自洗漱穿戴起来。
这是苏简煜与肖珩开始交往以后,二人头一次在清泉山过夜,房中布置尚未有所改动,苏简煜原本想分房就寝,但最终拗不过肖珩,于是便一起挤在苏简煜卧房里那张五尺的床榻上。此刻苏简煜只觉得腰酸背疼,脖颈也是万分的不适,他暗暗决定,回头定要将此处重新修葺一番,至少要把床榻换成六尺的。
“这身是新衣裳吗?”肖珩趴在床上,打量着苏简煜一身水浅葱色薄纱常服,上头用金线绣着藤纹,“见周仪需要如此花枝招展?”
“我以为你还睡着,”苏简煜用一根青玉发簪固定好头发,“也不算是新衣裳,只是你从前未见我穿过罢了。”
肖珩翻了个身,嘴里似乎哼了一声,苏简煜没有理会。
“我和周仪谈完正事就直接回府了,”苏简煜走到床边坐下,玩弄起肖珩的长发,“你自己看着时辰,别误了午膳就行。再和管事的说一声,把这床榻给我换再大一号。”
肖珩假意别过头,道:“就没有别的话要对你夫君说了?”
“六郎最是明事理的。”苏简煜笑着俯身,鼻尖蹭了蹭肖珩的脸颊,“你且宽心,我与周仪不过是利益相关,不会有不该发生之事。先走了。”
苏简煜正欲起身之际,肖珩一手撑起上身,灵巧地在苏简煜脖颈处落下一吻。
“等你回家。”
——
苏简煜抵达周府时尚早,却不料周仪也已起身,正在书斋中弹琴。管事尴尬地表示,七公子最不喜弹琴时被人打扰,还望殿下见谅,耐心等候片刻。他随后为苏简煜奉茶,又端来了几盘点心。苏简煜倒也不曾责怪,静心地聆听着周仪抚琴。
大约两刻以后琴声骤止,周仪也很快推门而出,与在内院中等候的苏简煜撞个正着。
“下官不知殿下驾临,”周仪即刻下跪行礼,“竟让殿下在此等候,望殿下恕罪。”
苏简煜笑着上前将周仪扶起,道:“元槿琴技了得,奈何本王是个粗人,听了片刻也未曾听出个子丑寅卯,倒是白白浪费这雅兴了。”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从家父那里学来的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周仪整理着朽叶色的袍服,“还请殿下随元槿往里间去。”
说罢周仪退后半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苏简煜打量着周仪,他生得白净,眉宇间流露着从容,一双桃花目微挑,却不妩媚,他鼻梁挺拔,尽是翩翩君子的大气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