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十年之后(19)

想来程明潇是找了有名的大师,顾其羽觉得这画补色补的真好,他一张脸调的白里透红,比他现在的脸色比实在是好看太多。

程明潇走了,顾其羽看到卧室的门一点点合上,终于将那个他爱了九年的男人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慢慢起身,从储藏室里将以前出差用的那只泛旧的小箱子拿出来,擦了擦积灰,收拾进去两件衣服。

打开书房的抽屉,拿出股权转让书,签字、按手印,放在桌子上摆好。

屋里养了几株散尾葵,顾其羽拿喷壶细心的浇了水。浇水浇到最后,他还细心的将几片老叶从花盆里捡出来扔进垃圾桶。

墙上的那幅画,顾其羽只是擦了擦浮灰,没有动,或许私心里他还是想留点东西在程明潇身边,添堵也好,提醒也好,总之,不想让自己的九年到最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做这一切的时候,顾其羽心里很平静,平静的连平常出差的心情都比不上。那时候他出门还总想着有家要及时回,如今这一走,却是再也没有归期。

门外传来“滴滴”两声,顾其羽提着箱子走出门,苏子叶看到,忙下车接过,帮他放到了后备箱。

锁门的时候,顾其羽没有抬头,他怕看一眼就走不成。

这个房子里每一样东西,每一样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是他或者程明潇曾经用心设计过的,如今他离开,之后这里将会住进来另一个人,慢慢将他的痕迹抹去,换上自己喜欢的装饰。

而他,也将和那些消失的装饰一样,最后从程明潇的心里彻底消失。

“谢谢你,苏医生。”顾其羽躺在调好的座椅上,右手搓着左手的手背,对于麻烦别人他有些过意不去。

苏子叶道:“客气什么,之前答应过你的。再说,我老早之前就想放假休息几天。不过,说好了,从成都回来之后你要好好治疗,你答应过我的。”

顾其羽点头应允。

见白柯之前,他面对程明潇的时候,心里很乱,想过无数次离开,终究狠不下心放弃,总觉得自己只要再等等,遗憾就会少一些。

顾其羽想,他应该谢谢白柯,因为白柯的出现,打破了他自欺欺人的幻觉。他和程明潇这一生,走到如今地步,结局早已注定。

昨天去往停车场的路上,顾其羽联系了苏子叶,“苏医生,我要回成都了。如果能从成都回来,我定会找你治疗。”

苏子叶闻言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竟然没劝顾其羽,反而说:“我和你一起去,我当初承诺你的。”

多么讽刺,九年的爱人没有兑现的承诺,一个相识不过一个月的人却是记得清楚。

顾其羽总觉得他和苏子叶的交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他们两个人之间,苏子叶要占主动一些,四目相对,他总觉得苏子叶的眼中有些特殊的意味。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是一瞬,顾其羽自嘲,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

“你累了就睡一会儿。”苏子叶细心的帮顾其羽打开空调,又拿了薄毯,“夜里要凉,还是要注意保暖。”

顾其羽点头应下,闭眼假寐。

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也不想到最后要离开,又要死要活故作姿态的恋恋不舍。

他有想过,将这次离别规划成他这辈子最任情恣性的行动,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让他程明潇这辈子不管找几个情人,都抹不去他顾其羽的痕迹。

可是他到底没有孤注一掷的经验,临了临了,也只是收拾了两件衣服,落荒而逃。

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只是假寐,到最后顾其羽竟然真的睡着了。再一睁眼,窗外夜色正浓,前方是红龙似的汽车尾灯。

“堵车了?”顾其羽刚睡醒,嗓音有些哑,声音温温糯糯带着点缱绻的尾音。

苏子叶被顾其羽的腔调钩得不太自在,咳了一声,才道:“嗯,堵了有一阵了,应该快通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饿着不好。”

说完,不等顾其羽回答,便自顾从后座上提过一个食盒。

食盒只有一层,木质的,上面雕花很精致,比之前的那个四方雕花食盒要小一些。

苏子叶打开食盒,从里面提出一个更小的保温桶送到顾其羽面前,顾其羽接过,竟是一罐米粥。

顾其羽看向食盒,像这样的保温桶里面还有三个,苏子叶是算着时间帮他准备了四餐。

拿着勺子搅了一下粥,热气上涌,熏的顾其羽的睫毛有些湿润,“谢谢,苏医生。”

苏子叶拿了一把小刀,正要削一颗苹果,闻言斜了顾其羽一眼:“不用谢了,从昨天到今天,你谢了那么多次,谢的我都想让你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顾其羽低头,手指沿着保温桶的边忍不住摩挲,这是他紧张时候的反应。

“你知道了?”

苏子叶捏刀子的手顿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顾其羽口中的“知道了”指的是什么。

苏子叶感受到了顾其羽尴尬的情绪,但是他也做不到违心说话,只得实话实说:“我姐说你们公司的总裁是你的爱人,姓程。还说你们很相爱。”

顾其羽哂笑:“曾经,我们很相爱。”

这么多年,他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多少都会对自己的性向有意回避,他知道这个社会很多时候不会那么宽容。

可是苏子叶知道了这件事,多少让顾其羽有些难堪。眼前这个人,当真是经得起世间美好词汇的赞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即便知道苏子叶不会对自己有所置喙,但还是让坐在旁边的他自惭形秽。

苏子叶将手中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一只小碗里,插上牙签放在座位旁扶手盒的凹槽上,顺势略带安慰的握了握顾其羽的手,“不用觉得这个有多么难以启齿。我们做医生的,其实对于性向没有什么歧视,这对我们来说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这是基因的问题,是天生的,你知道吧?”

苏子叶其实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安慰过人,通常他对病人都是带着些许轻松的语气,缓解着患者的紧张情绪。可是现在看着身边这个端着粥碗不知所措的男人,他安慰到最后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苏子叶握着顾其羽的力道在微微加大,车里暖气很足,顾其羽都能感觉到苏子叶手心沁出的薄汗。

顾其羽心里的不堪被这点薄汗熨平,他忽然觉得这一直正儿八经的苏医生其实也很可爱,“苏医生,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

正在胡思乱想的苏子叶被顾其羽忽然出声打断,忙将自己的手撤回,有些不自然的望向黑黝黝的窗外。

看着苏子叶露出的孩子气,顾其羽紧张的情绪忽然被缓解,苏医生之前说过他自己找对象都无论男女,又怎么会看轻他?真是庸人自扰。

好在苏子叶的不自然没有维持多久,前面的车已经缓缓移动,堵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终于通了。

路过出事故的地方,顾其羽趴在窗上认真的看了看,忽然道:“怕是不行了。”

苏子叶正在想着杂七杂八的心事,骤然听到顾其羽这郑重的语调,险些一脚猛刹,喝道:“你哪儿不行了!”

手中的米粥幸亏抱得紧,否则怕是要摔了个满怀,顾其羽倒是没见过这样的苏子叶,两道眉几乎拧在一起,有些凶,忙解释道:“不是我,是出车祸的人。那车整个车尾都被后边的箱货给撞没了,人应该是凶多吉少。”

明白是自己反应过激,苏子叶刚刚消下去的不自然又重新反了上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其实何止今夜不正常,从他第一次见顾其羽,他表现的就不正常。

想以前,他哪有给病人送衣服连带着将人送到家?哪有大年三十还眼巴巴的跑到医院里拿药?哪有去别人家里讨过酒?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人是顾其羽。

为了送他回家,找了个蹭车的烂借口,害得他第二天一早打车回医院取车;为了给他拿药,被医院里值班的护士长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半晌。

还有那几样菜,本来可以在外公家享受姐姐做的美味佳肴,非得跑回自己冷锅冷灶的房子里做好饭菜带给顾其羽。

可惜呵。

十年前,那个满脸悲伤画着画的男孩,已经不记得他苏子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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