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其羽正站在门口想栅栏旁那棵藤本玫瑰这个时候修剪到春天还能不能发芽，直到园艺师傅挡住他的视线指着他头顶问，他才发现原本冲着院门的监控器正耷拉在门口上方晃晃悠悠。
北方的天历来夜间风大，想是这几天被风吹了下来。不过小区治安很好，这个监控顾其羽从来当它是个摆设。
“这个你能修？”顾其羽看着眼前园艺师傅的身材有些担忧。
园艺师傅憨憨的咧嘴一笑，“这有什么不能修，我们这些人都是全能人才，你要是同意，我也可以帮你将屋里打扫干净。放心，别看我是个糙汉子，比那些大姨干活都细致。”
顾其羽没接受园艺师傅帮他打扫屋子的好意。
屋子不脏，他经常自己打扫，每一样东西放在哪里他都有自己的习惯。
但在园艺师傅帮他装好监控，收拾好东西要走的时候，顾其羽还是额外又给了他五百块钱辛苦费，四十几岁的汉子搓着手小心的接过钱，欣喜的连声道谢。
现在多花一分钱，死后留给程明潇的就少一分。
顾其羽看着园艺师傅开心的离开，恶毒的想要不要将他的股份都换成现金，然后跑到公司大楼顶上去做个散财童子。
不过想法也就一瞬间，毕竟是拼了命才换来的公司，到底也是不舍得。
就像这个他住了这么久的家，他到底也舍不得就这样破败下去。
第十三章
◎你要是决定了，我来安排◎
当晚，顾其羽就将修改后的合同发到了程明潇的邮箱里。
发完后没打电话，只是在微信里和程明潇说了一句。
顾其羽平常很少用微信，他习惯了打电话解决事情，因为快速、高效，还不会出现语言上的误会。
只是有一次，程明潇喝醉后对他吼，让他少打电话查他的岗，那之后顾其羽就很少打电话给程明潇了。
况且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听程明潇的声音。
初五那天从医院回来，他也曾期待过程明潇会打电话给他一个解释。可是没有，从白天等到黑夜，等到第二天早晨吐了血，他都没有等到只言片语。
如果是过年之前，顾其羽不会期待这么一个解释，可是过年那两天他们明明相处的那样好。
躺在床上，顾其羽劝自己，既然决定放弃就不要再想了。辗转反侧到深夜，终于深深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过得很平静。
开工后，李炎每天都按时接顾其羽上下班，公司一切顺利，年前的合作都进展良好，各个部门跟进的也都不错，分公司那边也一切如常。
程明潇不在眼前，没有信息没有电话，顾其羽不生气不伤心，按时吃药，连血都只吐了一回。
只是吃饭仍然难受。
正月十四，李炎去接顾其羽时，顾其羽塞给李炎一个大大的红包，“这段时间辛苦你忙里忙外，明天是全休还是调休，你回去安排一下。我这两天感冒反复，就不去公司了，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或者程明潇电话都行。”
顾其羽当然不是感冒，只是总是吃了吐的，怕被员工看到。
李炎倒是没多问，只是嘱咐：“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公司那边不用担心。”
顾其羽一点都不担心，他这个样子，担心那些身外之物有些多余。况且，他相信李炎的人品。
李炎走后没多久，顾其羽接到了苏子叶的电话。
“老头想邀请你吃个午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如果有时间，我现在去接你。”苏子叶在电话里礼貌的询问。
“老头？”
“就是给你开药的胃癌专家，严实，严医生。”
严医生没住在市区，住的是靠山的一个自建别墅，顾其羽随着苏子叶进院子的时候，严医生正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打盹。
苏子叶上前推了推，喊了句：“老头，醒醒。”
严医生眼睛未睁，抬手先拍了苏子叶脑袋一巴掌，“当着外人的面，喊你外公老头，没大没小！”
顾其羽恍然大悟。
原来苏子叶和严医生是祖孙，怪不得严医生能随便指使苏子叶，怪不得干净斯文的苏子叶却是经常吐槽严医生。
“多好的孩子啊，要是让你父母知道，得心疼死。”严实给顾其羽夹了一筷子绿油油，像荷叶尖又不是荷叶的菜，“多吃点这个，对胃好。”
苏子叶碰了老头一下胳膊，“你这老头，能不能多吃菜，少说话。”
严实不高兴的瞪了苏子叶一眼：“我叫人来家里，就是聊天的，不说话你让我憋死啊。”
苏子叶的姐姐端了一碗鱼汤从厨房走出来，拿汤勺拍了苏子叶的碗，“你这臭小子，尊老懂不懂？”
顾其羽抬头对着苏子叶的姐姐笑道：“辛苦严总。”
苏子叶的姐姐将围裙扯下一把扔在椅子上，看着顾其羽一脸嫌弃，“要是知道外公要请的人是你顾总，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回来，我对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厌烦的很！”
没错，苏子叶的姐姐就是严氏集团总裁，严子墨。
当顾其羽看到在厨房颠勺炒菜的是严子墨的时候，内心也是吃惊不小。
苏子叶在家里好像没有在外那么沉稳斯文，抱着严子墨的胳膊带着些撒娇，“姐，其羽那时候是真病了，又不是故意放你鸽子，你怎么还得理不饶人呢？”
严子墨轻拍了一下苏子叶的头：“你倒是叫的亲切。不是从来都不将病人当成朋友的吗？怎么，这次看顾总长得俊就破例了？”
苏子叶尴尬的看了顾其羽一眼：“我姐说话就这样，你别在意哈。”
严实也在旁边训斥道：“丫头，你再这样说话，老头子我可就不吃饭了哈。”
严子墨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眼睛却斜着顾其羽，“好，我严子墨大方，不和他一个病人计较！”
顾其羽盛了一碗汤，端到严子墨面前，温和的道：“谢严总不计较。”
严子墨今日也不是真的要计较，即使之前确实心有不满，但是她总不能这个时候还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外公和她说过，他从没有见过像顾其羽癌细泡扩散的这么快的病人。
严子墨和顾其羽之前因为合作计划见过几次，除了那次爽约，其实她对这个男人颇为欣赏。形象好，性格好，但又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这种人在商场上很占便宜，谈判的时候能降低对方的警惕，进可攻，退可守。有这么个宝贝在身边，也难怪程明潇能发展的那么快。
严实和别的医生不一样，他并没有特意提起顾其羽的病情，也没有小心翼翼的避开，就像和一个普通的感冒病人聊天气一样，聊聊什么要忌口，什么可以吃。
知道顾其羽会下围棋，还拉着顾其羽下了两盘。
不过顾其羽棋艺不精，输的惨不忍睹。
“老头今天很高兴，谢谢你。”
“我也很高兴，该谢谢你们才是。”顾其羽捏着手里一个袋子，里面是临走前严子墨递给他的莼菜，“怪不得苏医生送的饺子和鱼汤我吃了一点都不腻，原来竟是放了这个。不过我记得这个菜每年四月末才有新鲜的卖。”
苏子叶闻言，笑道：“你运气好，这是老头收的第一批。这菜不太适合北方种植，老头只种了一小片，种在后院暖房里，精心呵护了好几年，没想到今年这个时候能吃上。”
“严医生真有耐心。换作我，怕是早种废了，我是那种草都能种废的人。”
顾其羽今天心情颇好，难得的说话的时候眉眼舒展，不似平日那样心事重重。
最后下车的时候，他问苏子叶：“苏医生，如果我化疗治疗的话，不知能活多久？”
苏子叶一愣：“怎么想通了？”
顾其羽笑笑，“我想等着院子里的玫瑰花开。”
苏子叶道：“你要是决定了，我来安排。”
第十四章
◎他们一家，要死绝了。◎
严实给顾其羽换了药。
最近顾其羽后背痛的厉害，夜里睡不安稳，药里加了点安眠的成分。
所以这一觉，顾其羽睡得有些长，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
只是，背后却冷嗖嗖。
顾其羽翻了个身，看到卧室的门打开着，程明潇正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