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在这里别人都能看见,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风银轻轻地笑了笑,手腕上季风画了一朵半开欲放的嫣红海棠,纤细的花枝绕着白皙的手腕蔓延,在尺骨下方就停了,与半躺在尺骨峰侧的一点花苞遥遥相对,精美绝伦,让人心中爱之又不敢触碰,怕将这支脆弱而美丽的花给碰碎了。
玉生还未回来,两人又在屋子里腻歪了半天,季风这才餍足地在房间里转悠起来,然而房间早就在他醒来前被收拾过一遍了,只能悻悻无功而返,缠了风银半天也问不出到底藏了什么。
季风心道不急,来日方长,只要没扔没烧,俩人住在这里,他总能发现的。
时维仲春三月,当趁东风放纸鸢。
季风给风银讲了临夏人如何在春日举办放风筝盛会,如何热闹的景象,拉着人下山去买几只风筝来放。
“你笑什么?”
两人一路闲庭信步地游到了山下小镇子外,风银发现季风一路忍笑,时不时还看他一眼,忍不住了就转过脸偷笑,不禁有此一问。
季风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我倒是想问问你,哪儿学来那么多花样?不会跟你房间藏的东西有关吧?”
风银面无所动,抿了抿唇,道:“什么花样?”
季风佯作惊讶:“什么花样?你是要我说出来吗?”
季风抬手转动指尖,不知何时蓝幽玉吊坠又跑到他身上去了,被他勾在指尖转啊转,转红了风银的耳根。
季风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狡黠地笑了笑,又开始拨弄那颗圆润晶莹的碧蓝色珠子,道:“你的眼睛是碧蓝色,我的是黑色,你说我俩要是生个孩子,眼睛会是什么颜色?”
季风轻轻慢慢捻磨着珠子,红润的指尖在珠子间来回翻转摩.擦,看得风银喉咙干涩,微微撇过头去,道:“我们如何生?”
季风道:“我就是这么一问嘛,我觉得时候到了,就应该好奇一下这个问题。”
风银:“什么时候?”
季风举起吊坠,“就是像昨晚那样,你把我的手绑起来,一件一件脱掉我的衣服,然后让我含着风吟还不让掉出来的时候。”季风说完留给他一个狡猾的笑,就没入了小镇人群,留风银在原地独自心绪飞扬。
就在街道拐角处,一个云纹轻袍的男人隐在街巷旁,宽大的修袍间一团黑气正在蠕动,男人看向不远处街道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眯了眯眼道:“季风?你居然没死。”
静立数息后,男人握了握拳又松开,极轻地哼笑一声,飞速离开了小镇。
就在这时,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乱了起来,所有人都朝混乱来源处凑过去,是一群人围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打脚踢,被打的那人没有老实躺着让他们揍,而是疯了一般缠住一个人就又抓又咬,手脚并用,竟然也踢倒了两个人,引来更大的怒火。
周围人纷纷皱着眉说着“造孽啊”“可怜”“可恨”等字眼,季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他问旁边一个兜着木箱卖竹编小玩意儿的男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了季风一眼,见之气度不凡必不是普通人,不敢轻慢,道:“哎哟这事儿说来可就复杂了,被打的叫王二狗,您甭看这是以多欺少就同情他,他啊,胆小又好赌,前些天赌输了把老婆卖了,还清了赌债又跑去赌,借了不少钱,领头打他那个就是放债的,也是转卖他老婆的人,不过向来都是王二狗被打,那小子胆子比鼠小,哪里敢还手啊,今天疯了不是,这般歇斯底里的,怕不是想同归于尽。”
旁边人听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王二狗那时积怨在心十几年了,压到今天老婆都没了,就剩贱命一条,他还怕什么?”
季风敏锐的意识到问题所在,问:“两人之间除了赌债还有别的恩怨?”
那人道:“怨呐,领头那个叫坤头,跟王二狗是邻居,从小欺负人欺负到大的,王二狗胆子小心里压着怨气又不敢吭声,见到坤头就躲,后来染上了赌,坤头又成了放贷的,俩人少不得打交道,王二狗是三天两头就被打,偏偏还戒不了赌,怨不上谁,后来还不上债了,坤头逼着他卖老婆抵债,卖完老婆他整日更浑了,又酗上了酒,酒壮人胆嘛,今天终于借着酒劲把怨气撒出来了,这俩人一个恶霸一个窝囊废,没谁值得同情的。”
围观众人唏嘘着,季风皱着眉一直看着人围殴的王二狗,注意到他眼神里异乎寻常的狠戾,转头对风银说说:“你看他的样子,像不像巽风镇里因为恐惧某种东西而得了失心疯的人?”
风银跟在他后面,点头讲出了异点,道:“他的积怨很深。”
买竹编的男人恍然大悟似的,道:“对,就是失心疯,我早晨见过王二狗一面,他整个人感觉哪哪儿都不一样,磨着一把巴掌大的尖刀一直在说报仇啊碎尸万段这样的话,王二狗生性懦弱,杀只鸡都不敢,不是失心疯他没这个胆子。”
话音未落,只见蜷缩在地上的王二狗眼神陡然一狠,抽出藏在鞋子里的尖刀,猛地刺向坤头,坤头察觉后躲了躲,但还是被尖刀扎进了大腿。
他吃痛地惨叫一声,手下人赶忙踹开王二狗,王二狗疯了似的胡乱挥舞手中的尖刀,不断地喊着“我要杀了你们”“去死”等话,又打做一团。
周围人怕伤及无辜忙退开距离,买竹编的男人见季风皱着眉,以为他发怒了,道:“这位仙长啊,不是没人肯出手阻止,只是大家都明白这是两人的恩怨,我们这些外人管不着啊。”
“我明白。”
季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也没打算出手帮谁,只是很明显王二狗精神不对劲,跟巽风镇那三起失心疯一样,不管谁对谁错,这都不是王二狗本意,只是若是他现在出手让王二狗镇静下来,势必会被坤头一群人给打死,再者,这是他们两人的恩怨,他作为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插手。
季风又问:“镇上可还有像王二狗这样忽然失心疯的人?”
卖竹编的男人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镇上就他忽然间疯了。”
话落季风拉着风银转身就走,风银也明白了,道:“如此看来,巽风镇的三起失心疯并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季风点头道:“巽风镇和烟柳镇相去甚远,由此可见在我们还不知道的其他天垣各个地方,很可能都有同样的情况发生,只是背后之人很小心,一个地方就挑那么几个人,并不会引起镇守当地的门派的注意。”
风银道:“如果烟柳镇目前只有一人失心疯,那么很可能那人还在镇上。”
季风停下脚步,扩散无限识海,搜便整个烟柳镇,片刻后睁开眼,眼底的红色印记光芒一转,很快就停息下去,道:“已经走了,镇上没有邪气,甚至修为高一点的修士都没有。”
风银道:“背后之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言下之意为或许是某些修为不高的人甚至是普通人做的,如此季风用无限识海也察辩不出异样。
季风摇头:“如果是普通人,不管他是施药还是用什么邪术,那么中术者身上不会毫无痕迹,你忘了么,巽风镇那三人包括王二狗身上没有一丝异样,只有一点有共通之处。”
风银皱了皱眉,道:“恐惧,怨恨,愤怒。”
季风道:“这只是我们已知的,或许其他地方还有别的失心疯案例,因为贪婪妒忌,或是大悲大恸,凡是人心中有强烈的怨恨嗔痴,都有可能被害。”
话落风银抬手一挥,一只拳头大的白色鹤鸟化形而出,振翅一挥疾冲九天,只留下长长一道白色的尾线,便飞远不见踪影。
“这是做什么?”
风银道:“通知陆息,搜查整个天垣境内失心疯案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季风刚要说话,忽然眼神警觉地看向某个方向,“有人。”话落纵身跃上骨扇朝那个方向追赶,风银很快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镇外一个林子里,高树阴翳,遮天蔽日,昏暗中前面有一个白色身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远远地发出低笑,在这不见光日的密林让人陡然生寒。
“谁?”季风落在白色身影后方。
那人侧过头,低低笑了一声,半睁地眼底冒着冷光,“两位,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