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天里,庭院深处,白雪连天,如鹅毛般飘下,天地之间银装素裹,冰雕玉砌,静谧到安逸。
红尘嚣嚣,世间一隅,落雪压枝,落地无声。
“雪大了,进屋吧。”薛燃道,可刚一抬眸,却见漫天流星雨划过,宛若极地的光圈,收拢一圈又骤散一圈,最后烟火般四散,朝着四面八方澎湃迸溅。
“阿昭,流星雨。”薛燃使劲拍顾昭,“流星雨!快许愿!”
“不是流星雨。”顾昭道,放开薛燃的同时,麻溜地把人转了个圈,转到了自己面前,扶稳,站定,吻个额头不过分吧。
前世对他强取豪夺,纵欲无度,这辈子禁欲隐忍到下半身都快麻木了。
“阿昭,不是流星是什么?”薛燃姑娘似的垂眸低问,小拇指轻盈地勾住了顾昭的手指。
顾昭摸着薛燃冰凉凉的小手,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撑开了结界,区区取暖的结界对顾昭来说小菜一碟。
他把御暖的大氅披在了薛燃的身上,捻紧了领口,“阿燃,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但你别怕,凡事有我。”
“嗯。”薛燃隐隐有种不祥感,但顾昭一句“凡事有我”是那么让人深信不疑,安心落意。
顾昭指着空中所谓的流星雨,“那些是剑痕,是诸天神佛,仙门百家御剑飞行后的云彩的痕迹。近月三界有个噩耗,黑水横天,魔涨道消。”
顾昭停顿,深吸了口气,“阿燃,天劫爆发,我必奔赴战场,若我能活着回来,再陪你吃喝玩乐,白首天长,若我……此去战陨,往后几世,你好生修行,定能登仙。”
“你瞎说什么?”薛燃嗔怪,“你可是瑶光仙尊,战神司命,三界哪有你摆不平的事?连你都……反正我不许你瞎说!”
连你都没辙了,气馁了,妥协了,凡间乃至三界,哪里还有明天的希望?
薛燃哽咽,没将话说完,也无需说全。
黑水横天,人人自危,皆殚精竭虑的调查,诚惶诚恐的等待,一丝不苟的防御。
最后一把钥匙,从年前查到年后,一无所获。
薛燃出主意道:“阿昭,我们可以查看五行祭命的相关书籍,或许能从里面琢磨出个端倪来。”
顾昭道:“问题是记载此秘术的相关禁书早被烧毁,唯一一本孤本,也在……魔界。”
薛燃握拳,沉吟了片刻,道:“阿昭,走,我们去乾坤巅找姜迟,他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没用的,阿燃。”顾昭沮丧地道,“我去找过他,甚至动了私刑逼问,可是幕后的人藏匿得太深,透露得极少,姜迟的价值已在玉衡宗垮台时便结束了。”
“他的话,你信几分?”薛燃谨慎地问。
顾昭答:“九分,剩下一分的质疑仍是因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
说到过去,薛燃陷入了沉默,毕竟百里上淮和素清禾是被姜迟间接害死的,他实在无法原谅那位帮凶,恨不得手刃仇人,也多少怨过顾昭放过了姜持,只是薛燃更明白,神仙不管凡人的私怨,姜迟犯下的罪行,自会在死后由阴司审判,入阿鼻地狱也好,入红莲地狱也罢,因果皆有报应。
顾昭似乎猜出了薛燃的心思,他撩起薛燃额前的碎发,道:“阿燃,姜迟是孟思怀,但他更是天下苍生的孟宗师,天劫将至,仙门百家以他马首是瞻,他们对神仙是依赖,依赖之下是被随时抛弃的忧惧,而对姜迟是绝对的信赖,信赖之下是同舟共济的决心,现在的姜迟相当于是稳定人心的定心丸,更是凝聚凡间力量的聚焦点,所以……”
“噗嗤。”薛燃少见一本正经论述大道理的顾昭,今日见到莫名喜感,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我真有想法,早在那日你去见顾昭后便会行动,我真一哭二闹三上吊,别说乾坤巅不得宁日,连姜迟的命都会休矣,阿昭,我不是三岁小孩,大局为重的道理,我懂。”
顾昭失笑,自嘲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屋内的聊天内容,屋外一人听得一清二楚,他拂了衣袖,转身悄然离去。
翌日,北斗星落,日出东山,平静如常,阳光普照之下,是每个人绷住了神经苦熬着过程,漫长的等待不如一击痛快。
焦虑感如同沸腾的油锅,在仙门百家之间升温滋啦,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黑水横天的消息在凡人间不胫而走,过度的渲染,谣传,人云亦云,一时间,人心,人性被□□裸,血淋淋地剥离出来,战前的黎明,终不再升起。
凡间秩序一乱,更是加重了驻地仙门的压力,叶澜尘和顾昭几乎每天外出,后半夜才会回来,整宿的睡眠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姜迟更是五天四夜不眠不休,跨了三省追杀一个“烧杀抢掠”的犯罪组织,凌迟处死绝不姑息。
随着形势的加剧,打死不如吓死的多,不少仙门退出了联盟,如今世事难料,前程未卜,为了保证必要时期的绝对力量,姜迟又不得不一家一家的游说,规劝,晓以利害。
子时,顾昭疲惫地回到房间,他原本打算睡隔壁房间,以免夜夜晚归打扰到薛燃,可薛燃哭着不让,说白天睁眼时见不到他,晚上熟睡时就想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对顾昭来说,他何尝不是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想来,前世必须夜夜拥他入睡,不止是对他的身子上了瘾,更是因为抱着他,莫名的心安,从容,惬意,就像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薛燃是顾昭的佳酿,一日不饮,便会犯瘾,饮上一口,便会上头。
“阿燃?”顾昭惊奇的发现薛燃还没睡着,并且坐着在等他,“怎么了?为什么还不睡?”
薛燃换了个姿势,他的怀里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他看到顾昭,眼睛一亮,才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一团棉布球。
薛燃一层层把棉布拆开,是一只小陶罐,然后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瓷碗和调羹,“阿昭,饿了吗?”
是夜宵?
顾昭坐下,看到碗里的食物时,他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整碗的元宵,还在冒着热气,他也明白了薛燃方才怪异坐姿的原因——看来那个笨蛋是为了不让元宵冷下来,而用自己的体温捂着罐子,只是那个笨蛋不知道,今夜他几时会归,是否归来!就这么傻傻的,痴痴的,心甘情愿地等着,等着。
“还热着。”薛燃给自己盛了一碗元宵,嗷呜一口没咀嚼几下就囫囵吞下,“咦?诶!你哭了?”
“没哭。”顾昭狡辩,埋头吃起元宵,“是热气熏的。”
“哈哈哈……”薛燃爽朗地笑到,“明天,不,该是今天,是上元节,我们认识整整一年喽,这些元宵是我今天下午跟玲珑姐姐学的,每一颗大小刚好一口,嚼着不吃力。”
“嗯。”顾昭盯着薛燃的嘴巴,对于薛燃嘴里的容纳量,他最清楚不过,毕竟前世无数次的亲自“测量”过,不算上喉咙底,薛燃的口腔算浅的吧?每次只能进去小半……嘴也不大,不努力撑开,根本含不住那啥……
“……”顾昭想得口干舌燥,心猿意马,现在不是发情的时侯,但偏像个禽兽一般欲望不受控制,把他的心脏灼得生疼,下腹煎得滚烫。
“阿昭。”薛燃清澈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浇了他半醒,“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怎会忘记……
只是两辈子的承诺,约定太多,使得话到嘴边,顾昭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不是忘了,而是烙得太深,撕扯开来,连皮带肉,小到细枝末节,大到山盟海誓,他都记得。
顾昭鼓了鼓喉结,微起唇瓣,却被薛燃截口道:“你说要陪我一起修仙,你说将来要收养个孩子,你说我养孩子你养我,你说的可都算数?”
顾昭重重颔首,“算数!算数!我不欺你。”
薛燃莞尔,缓缓凑近,噙住了顾昭的唇,啄一口后是深吻,他的技术不怎么好,一直以来都不好,但总会笨拙的回应顾昭的指导,引导权永远在顾昭手里。
“阿昭,等……”薛燃羞赧至极,一只手插进了顾昭的发间,一只手半推半就地推搡着。
顾昭追着他的嘴啃咬……
(略略略)
薛燃被自己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吓到,捂住嘴的同时却不再抗拒。
顾昭是个男人,他对薛燃抱有哪种幻想,薛燃不会不知,一个人的话语或许存在欺骗,但他的眼神和身体的反应是真实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