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方丈叹惜道:“阿弥陀佛,孟夫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念玉娇反笑,“我为自己辩驳,你们信吗?”
鸦雀无声。
“呵,哈哈,既然如此,我何必多说。”
孽障情缘,缘起缘灭,孰是孰非,纵使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他人对你的印象是根深蒂固,无法磨灭,所有的证据是板上钉钉,确凿如山,你的一言半语怎能说清?
信任,偏见,固执又摇摆是人心中一道无法逾越的巨坎鸿沟,念玉娇活了一世,哪怕在座的所有,都懂,只是懂这个词简单,做……太难。
“宗主!宗主!”门外守卫的尖叫打破了此地的尴尬和诡异的宁静。
守卫不顾形象地冲进大殿,涕泪横流地道:“宗主,后山……狰!掘开了老宗主的坟墓!”
四下哗然,今天的夜宴,当真是惊吓连连,出人意表,甚至有不少人后悔贪杯流连,这种热闹,不赶也罢。
孟庭珺拧着眉道:“母亲……”
念玉娇道:“去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母亲等我回来,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孟庭珺召了自己的神武,名为镇魂的红缨枪,他用枪头在地上扫了一圈,为其母设下安身立命的结界,做完这些后,才背起红缨枪,往后山禁地踏空而去。
叶澜尘衣如裂帛,迎风铮铮作响,亦紧随其后。
薛燃道:“阿昭,我们也去帮忙。”
顾昭道:“行,但你得留在这里,这里相对安全。”
薛燃乖巧地点头,他知道自己灵力低微,知道自己不去添乱才是对他人最大的帮助。
顾昭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则转头对姜迟道:“姜迟,替我看好阿燃,他少了一根毫毛,我为你们试问。”
音犹在耳,人已无踪,来去如风,说得不过如此。
为你们试问……
此话明显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几十双眼睛不怀好意地侧目看向薛燃,心道这个小白脸除了浓眉大眼,白里透红,到底哪里好?让那个野蛮人如此惦记在心上?莫非……众人起了鸡皮疙瘩,凌云阁大师兄有龙阳之好,他的小师弟自然也是床上卖屁-股的玩意儿,不然怎么让顾昭死生都护着。
“啧啧……恶心。”
姜迟招呼薛燃坐到他身边,薛燃抱膝坐下。
“姜宗主,您还是离他远些,这人……晦气。”
姜迟反而道:“诸位不去帮忙?本该死在天罗地网中的狰,为何又会出现在玉衡宗禁地?”
薛燃嘲讽道:“他们怕死不敢去。”
“谁说我们怕死,死小子,你……”一人要动手,被身边的人拉住,好心提醒他道:“一根毫毛,顾昭。”
“切!狗仗人势。”
薛燃调皮地学了两声狗叫,“汪汪。”
差点没把那些人气到吐血。
姜迟缓缓起身,“狰是祸患,不得不除,我等皆为修道者,道心不灭,自当守望相助,现在孟夫人在结界中,旁人进不去,她亦出不来,我们何不先去助孟宗主一臂之力,待狰乱彻除,再来秋后算账。”
“姜宗主,您这副身子……”
“无碍,诸位谁愿意与我同行?”姜迟见人无动于衷,点名厉害道,“留在这里的,劳请帮忙看护阿燃小道长,与我同去的,一来可以去调查狰为何不死的真相,二来事后不至于叫天下人笑话,说我们胆小如鼠,只会隔岸观火。”
薛燃咕哝道:“我不需要你们看护,我又不是小孩。”
修士们衡量再三,最终在顾昭和狰的威胁之间,选择了狰,随着姜迟共赴战场。
与其惹上神经病一样又强得离谱的顾昭,不如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灭妖兽终不还。
若大的宴客殿,徒剩下四壁辉煌,杯盘狼藉,人影寂寂,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一面光鲜,一面潦倒,如同绽放的烟花,巅峰时的光耀,落幕下的阴暗。
念玉娇道:“小娃娃,人都走了,你不寻个地方先去解个闷?”
薛燃道:“不去。”
“为什么?你是怕我跑掉?放心,玉衡宗的结界坚不可破,我跑不了,也不会跑。”
“不是的,我怕顾昭回来找不到我,我必须在原地等他。”说到顾昭,薛燃的眼眸变得又黑又亮,酿满了甜蜜,春光无限。
念玉娇笑到:“我看他们回来还早,你要不要听故事?甯秀没有讲完的故事。”
薛燃颔首,“好,您请讲。”
故事不长,不过字里行间,薛燃听出了念玉娇的悔意,爱意,恨意,百转纠结,自尊,自傲,自矜,分崩离析,好像一切的委曲求全,故作姿态都是为了挽回一个人的心,所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薛燃无法感同身受,但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很熟悉很微妙。
风拂过脸,凌乱了发丝,迷乱了情意,薛燃揉了揉眼睛,逞强道:“沙子进眼睛了。”
世间的真相,果然不止一个……
第 29 章
◎你现在劝我放下屠刀,当初有谁对我们母子三人手下留情?◎
孤山禁地,玉衡宗历代宗主埋骨之地。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狰把自己吸食来的灵力全部转移到孟怀义的身上,本该是白骨森森的孟怀义,此时是骨肉俱在,红光熠熠,不知者还以为他只是安眠于此,等待苏醒。
“孟老宗主都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回事?”
“狰没死,它在干什么?想逆天复活孟老宗主吗?”
“逆天改命,神仙都不可为。”
“不……”张不易道,“玉衡宗能做到。”
姜迟喃喃道:“玉衡宗六绝技之一,起死回生术。”
孟庭珺比起他们,更为茫然和震惊,面对他人的疑问,他无从答起。
狰为什么会在这里?
狰为什么要复活父亲?
原因?目的?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知道实情。
“哗啦。”灼目的绿光散去,狰血红的肌肤开始片片剥离脱落,最后化成一滩血水,散在孟怀义的墓冢上,一滴滴渗入土壤里,土壤仿佛有了意识一般,饥渴难耐地吮吸完狰的血液,虚空中孟怀义的人像随着光芒地散尽而消失,一切恢复平常。
好像方才只是一个幻术,迷惑人的眼球。
姜迟和顾昭来到墓前,捏取一撮土搓了搓,土壤中的血腥味浓郁到让顾昭反胃。
“化尸咒。”顾昭道,“又是化尸咒。”
姜迟在墓前来回踱步,看着地上诡异的阵图蹙眉思考,他见孟庭珺走近,道:“孟宗主,还望解惑。”
孟庭珺看到地上血红色的图案,脸色骤变,若他此时撒谎,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惜孟庭珺这辈子唯独没学会骗人。
“是……起死回生术。”孟庭珺咬牙,双眸血丝遍布。
起死回生,需要强大的灵力加持,从古至今,只是传说,无人会去修炼,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
“孟宗主,狰不会就是你放出来吸他人灵力,以此来复活你的父亲吧?”
“怪不得在整件计划中,你最积极,非得把生死两门拽在手里,哪里是天罗地网,摆明是网开一面。”
“人心险恶啊。”
“哈哈哈……”顾昭失笑,抠着耳朵露出极不耐烦的表情,“厉害厉害,拍案叫绝,你们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见不得别人浩气凛然?”
“……”
顾昭轻蔑地扫了眼张不易,“红昭坊的戏子演技都没你精湛,你要不现场指导下孟庭珺,好叫他摆脱他人的恶意抨击?”
张不易羞恼,脸一阵黑一阵红,嗫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顾昭冷笑,森然地瞅着张不易,张不易的底气彻底没了,当下口吐鲜血,倒地昏迷。
“装死,很好……我成全你。”顾昭欲动手,却被姜迟截下法力,“你要拦我?”
姜迟道:“顾公子,事情已经够糟了,希望你别让事态变得更复杂。”
顾昭收了法力,“那你说怎么办?反正狰不是孟庭珺放出去的,孟怀义也不可能复生。”
田远山怒道:“你这么护他,难道是同伙?”
“啪!”顾昭什么身份,岂容他人随意抹黑,一掌打得那人不敢造次,“你什么身份的人,敢和我这么说话?你们谁敢再搬弄是非,信不信我拔了他的舌头。”
“顾公子。”姜迟好言劝阻,“欲证清白,我们开棺验尸即可,如果是幻术,那是有人要陷害玉衡宗,如果……你孤家寡人,一意孤行无所谓,可阿燃小道长背后撑着凌云阁,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留有余地,莫叫他日后难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