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说着,那边孟庭珺已支配了人手去查看,完全不给人插手的机会,毕竟是先人埋骨的圣地,神圣不容侵犯。
修士们刚经历完九死一生,草木皆兵,神经脆弱到奄奄一息,巴不得置身事外,于是便顺水推舟道:“劳烦北斗尊,孟夫人了。”
宴会继续,好戏连台。
酒还在喉咙口,一阵女人的啼哭声泣得众人毛骨悚然,似野鬼哭坟,哭音凄怆,婉转悲凉,哭一阵又笑一阵,笑声尖锐凄厉,像扯破了喉咙的乌鸦,到最后也听不明白是笑还是哭。
玉衡宗是玄门仙府,首先可以排除闹鬼一说,既然无精怪,只有装神弄鬼了。
念玉娇气极,心知是有人存心找玉衡宗不痛快,她道:“来人!”
然她的命令只下到一半,那个夜哭的女人自动现身,血红色的长裙拖地,满头白发,精神萎靡,她看着念玉娇咧嘴傻笑,她那遍布皱纹的面容呈现出血色褪尽的白,毫无生机可言,仿佛只是一具傀儡,无神的双眼上翻到极致盯着念玉娇,嘴里念念有词。
念玉娇道:“来人,把这个疯婆子拖下去。”
疯女人念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家仆们拿着棍子欲把她架出去,却在棍子触碰到她身子时,她猛然三魂七魄归了体,她抓着头发尖叫,躲藏,在殿内的每一根柱子边周旋,甚至见人就抱大腿,哭着喊“救我!救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灭口!”
不少修士被女人抓破了衣衫,好心的帮忙扶住女人,冷漠的直接推开了她。
直到女人逃窜到姜迟身边,被姜迟救下,女人躲在姜迟身后,瑟瑟发抖,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救我……救我……”女人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姜迟的衣袖,双齿打颤,疯狂摇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救我,救我……”
“怎么回事?”姜迟无人可问,只得向念玉娇投去咨询的目光。
众人亦然,“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宴会上?”
念玉娇此时七窍生烟,脸色一片苍白,她破声吼到:“守卫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人撵走?”
姜迟正义凌然地阻止道:“孟夫人,有话好说,这位老妇人似乎有冤情要诉。”
“姜宗主是要和我做对?”念玉娇恶狠狠地道。
“不敢。”姜迟言表恭敬,行动上誓死不让步,反而让老女人坐下,好生安抚,“别怕,冷静下来,你有何苦与我说,我会给你做主。”
姜迟的侠肝仁义,好管闲事,天下有名,他说到这份上,言外之意,这事他是管定了。
念玉娇是何等强势的女人,她说一不二,杀伐果决,她沉声道:“姜宗主,这是玉衡宗,又是庆功宴,她是我府上的婢女,做主?呵……还轮不到阁下。来人,带下去。”
守卫们上前动手,却被姜迟用掌力扫翻在地,他们不是姜迟的对手,冒进几次全部败下阵。
孟庭珺起身欲亲自上场,却被念玉娇一记眼神瞪退。
有些事,宗主是不宜出面,会失了分寸,也会掉了身价,大局方面,念玉娇十分为孟庭珺乃至玉衡宗考虑。
灵镜台女弟子道:“孟夫人,她既然是你家婢女,为何会这副尊荣?”
“疯子而已,诸位见笑。”念玉娇转念改变了策略,她友善地对那女子笑到:“甯秀,来我这边,我不会伤害你,多大的人了,莫叫他人笑话。”
甯秀一怔,竟然为之所动,她眼眸中的光忽明忽暗,焦距忽远忽近,然后噗通一声跪下,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她哭到:“夫人,甯秀知错了,甯秀不该放走小少爷的,可是……可是小婉与甯秀情同姐妹,甯秀于心不忍啊,夫人……”
“哇……”底下哗然,惊天爆料。
世人是传姜小婉为孟怀义产下一子,可玉衡宗有且只有孟庭珺一位大少爷,有人怀疑姜小婉的孩子被人谋害,谁曾想到最毒妇人心啊。
念玉娇额前青筋凸起,怒不可遏下掌心灵力暴动,似乎要杀人灭口,然众目睽睽,骑虎难下,事态一旦朝着众人预期的方向发展,她再蛮横也是无法力揽狂澜,除非念玉娇一意孤行,想让玉衡宗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理智的人会存在,会质疑一个疯子所说的话。
甯秀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止住眼泪,尽可能地稳定情绪,朝着众人又跪又拜,“我没疯,为求自保,我只有装疯扮傻,现在有诸位仙侠能士在此,还请为小婉和她不知死活的孩子做主。”
她说的字字句句,思路清晰,条理清楚,这根本不是疯子能言之语。
“一派胡言!”念玉娇是个暴脾气,平时称为真性情,可如今却是致命的欲盖弥彰,姜迟的无涯抵消掉了大部分的攻击,斧子的狂风巨浪还是砍断了不少桌椅板凳,飞迸而出的木屑划破了姜迟的脸颊,顿时鲜血溢出,众人惶恐,整个饭局一下子分成了两拨人,两个阵营。
顾昭护着薛燃不被祸及,薛燃要去劝架,被顾昭拦下,“先看,再动。”
双方皆非省油的灯。
百花门门主蔺自在道:“孟夫人,她既然是疯言,你何惧之有?”
念玉娇扬起的眉毛都快飞到了太阳穴,三叉神经狂跳不止,冰冷的眸子寒气四溢,“疯子说的话,有何好听?你怕不是也失心疯了吧?”
“你……”蔺自在吹胡子瞪眼,干笑两声,心道都说这个念玉娇泼辣,如今看来还当真刻薄毒舌,嘴不饶人。
“疯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还是赶快把人带走,继续喝酒吧。”
“这是人话吗?修真者心系乾坤,替天行道,明知她有冤,还佯装不知,你们真是妄为正道,可耻!”
“阿弥陀佛,莫要争吵。”天音寺的妙音方丈说话一向谦和,中肯,且他一直中立,他双手合十,佛门惯用的口头禅阿弥陀佛后,道:“孟夫人,何不坐下心平气和听完个中故事?你若问心无愧,天道自在人心,阿弥陀佛。”
顾昭挤眉道:“老秃驴的话还真管用。”
薛燃道:“人家叫妙音方丈,佛法造诣很高的。”
“哦?”顾昭听到薛燃在夸奖别人,努了努嘴,瞬间瘪下,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又开始咕噜噜的瞎转。
念玉娇现在进退两难,她让甯秀说下去,万世方休,她杀了甯秀?不,这等于不打自招。
只能拖……否认……咬死了不承认!
孟庭珺见母亲左右为难,刚要竭力替她解围,却被念玉娇呵止,“退下!”
“可是母亲……”
“啪!”掌掴声在大殿内久久回响,清脆到让人心疼,念玉娇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的言辞依旧犀利冷薄,“看不懂吗?这是有人编排好了故意来找你娘晦气,一直以来,你不是处处看我不顺眼,处处和我对着干吗?现在就给我闭嘴,不用你强出头。”
众人唏嘘,嘁嘁议论念玉娇不识好歹,凶悍跋扈,孟庭珺是他儿子,更是一宗之主,岂是她一个妇人不分场合,肆意打骂的?
念玉娇一个巴掌,打断的可不是她的口碑,更是把孟庭珺推开了千里之外。
顾昭摸着下巴,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在和他撇清关系,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维护她孩子最后的利益和名声。”
是啊,事态如奔流到海的百川万水,已是一去不可复返,念玉娇在做两手准备,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孟庭珺和玉衡宗的地位,她死去丈夫把一切都抛给了她,她含辛茹苦地把孟庭珺带大,她曾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名门千金,如今……
悍妇,刁妇,严母,蛇蝎妇人,哪一个词不被人在背后骂过?
“哈哈哈哈……”念玉娇哈哈大笑间,翘起腿坐下,神态高傲不拘一格,“开讲吧。我倒要看看你们玩什么把戏?别欺我孟家的人好拿捏。”
姜迟行礼,愧笑道:“无意冒犯。阿秀婆婆,但说无妨。”
第 28 章
◎薛燃调皮地学了两声狗叫,“汪汪。”◎
甯秀讲到姜小婉回到玉衡宗后,孟怀义终日陪伴,废寝忘食的照顾她,眼里心里盛满了她。
那时孟怀义从未碰过念玉娇,导致成亲至今,念玉娇未有所出,她见孟怀义对姜小婉不离不弃,背后的风言风语更是狂风骤雨般压来,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姜小婉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