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荀怒极,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那老媪几乎是趴在地上叩着响头!
“王上啊王上,贱民当初也实属无奈,陈王后母家殷实,以我夫儿相挟,我哪敢不从啊!”
“那换出去的孩子现在何处?!”
听闻此话老媪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再也不敢起来,声音也因此模糊,苏韵熙只能走得更近,借着白玉屏风的镂空雕刻隐约能看清前厅的情况。
公荀背对她而坐,薛子睿站在一旁,台阶之下,约莫十步距离的地方跪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太太。苏韵熙视线能及之处,离那老者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素黑衣衫的男子,苏韵熙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媪声音颤抖,说话也跟着磕巴起来:“王、王上,当日正是腊月初八,送娃出宫的人怕孩子受冷,棉被就捂得紧了些,等到了府邸孩子……孩子已经咽气了!”
“你们!”到底是怕孩子冷还是怕东窗事发掉了脑袋,这不言而喻,公荀知道这世间要想成事总是要用些非常手段,自己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可是比起这世间有些人性的残忍和恶劣真是过犹不及。
公荀怒极反笑,“朕有些好奇啊!你若真是在乎你的夫儿,为什么当初拿着陈氏给你的佣金和你夫家的家当出逃,二十几年没有音讯?!”
公荀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即便纤长的手指捂在了嘴上,依旧掩饰不住让人骨寒的低笑,他突然抬头看着老媪,笑容一丝不收:“你儿子不是陈氏害死的,你可知道?!你夫君见家中洗劫一空,妻子下落不明竟然一病不起,没多久就病死了,你那儿子更是可怜,竟然和疯狗抢食被活活咬死!”
老媪抬头看着公荀,脸上的表情退的干净,一个人在承受巨大的打击时,不是什么歇斯底里,而是像她这般面无表情,眼神灰败,热泪扑簌流淌,老媪颓然的瘫在地上,静默几秒,终是唤来了一声身穿百孔的痛呼!
“你这女人有什么脸哭!”
为了找她,公荀是费了好大的周章,若不是她穷困潦倒拿了宫中的东西出去典当,他真就无迹可寻,她口口声声说是被逼无奈,可却携款私逃,害她夫儿不得善终,自己却躲起来享乐,若只是拿了陈氏的好处也就算了,为何要算计自己的家人,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若不是想要知道当年之事的前因后果,公荀早就一刀杀了她!
公荀从刚才的癫狂慢慢演化成满脸的鄙夷,憎恶与痛恨让他的面部肌肉都跟着震颤,他不自觉的咬了一下下唇内壁,慵懒的靠卧到坐榻上,阴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媪。
或是室中的气氛陡然转变,或是老媪哭累了不经意抬头看见了公荀的目光,整个人瞬间惊恐起来,颤颤巍巍跪爬着倒退了几步,脑袋摇晃跟拨浪鼓一样连声说着:“不,不,王上,王上,您饶了草民吧!饶了草民吧!”
见公荀无动于衷,老媪突然一跃而起疯了一样的奔向门口,可一瞬间整个人就拍在了门面上,轰然倒地,眉心血红,片刻之后脑袋下便晕染了一大片血迹。
白玉屏风后反应过来主仆二人都跟着一惊,娥黛尚未发出惊呼就被苏韵熙一把捂住,那堂上站立的黑衣人刚刚收了手势,明显这老媪是他杀死的,苏韵熙只看见他用了拉弓射箭的姿势,却不见什么器具,估计是小且锋利的暗器。
看着贯穿人整个头颅的力道,此人速度奇快迅猛精准,娥黛这一声轻呼定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听刚才言语之中此事牵扯极深,苏韵熙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不想让公荀知道她听见了刚才的事情,或许是公荀那癫狂而冷冽的声音,让她突然意识到,可能她认识的公荀并不完整。
“在这里见了血腥不好打扫的。”公荀看着老媪的尸身,就像是谈论随意碾碎的蝼蚁。
“本不该多活一刻。”黑衣男人声音暗哑,就跟他那一身行头一般让人觉得遥远又寒冷。
公荀看着他比往常更加阴沉的脸,开口道:“抱歉,方才不是有意提及,你不要在意。”
“当年若不是主子救我,我怕和她儿子一样的命运,主子同奴才说抱歉,真是折煞奴才了!”
“余子墨!要我说几次,你是臣下,不是奴才!”
“奴……臣下知道了!”
“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之后还有别的事情吩咐你去办。薛子睿,你处理一下。”
见公荀动作,苏韵熙拽着吓傻了的娥戴疾步快走,可是毕竟带着身子,怎么可能赶上男子的脚程。又走了几步苏韵熙低声吩咐娥戴:“娥戴,你记住,你我是给王上送外氅的,其它什么都没看见!”
娥戴惊慌的点头,苏韵熙紧紧攥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安慰她,然后转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竟迎着公荀的方向缓步前行。不出十步就同公荀打了照面,公荀一愣微微蹙眉,然后迅速调整表情一副担心的样子:“夜里冷凉,你怎么出来了?”
苏韵熙顺手拿过娥戴手中的外氅,一边往公荀身上搭一边说道:“刚才起夜见王上不在,听娥戴说你来了前厅。王上你天天让我仔细身体,却不把自己当回事,刚刚泡了了温泉,怎能不知保暖呢。我呀是紧赶慢赶,不成想却在这里碰上了,你若是感染风寒如何是好!”
公荀笑看着苏韵熙说道:“你最心疼我了。”
以往苏韵熙觉得那样的眼神全是深情,可是此刻竟觉得那眼神中带着无数的猜忌和审视。
51、疑团重重
◎梦魇的乖戾折磨着睡梦中你的人。娥黛知道苏韵熙自打从行宫回来半夜就会惊醒,她想必定是那倒在血泊中的老媪幻化场◎
梦魇的乖戾折磨着睡梦中你的人。娥黛知道苏韵熙自打从行宫回来半夜就会惊醒,她想必定是那倒在血泊中的老媪幻化成影在梦境中扰得她家主子不得安生,却不知苏韵熙每天都是被公荀那阴森恐怖的笑声生硬的撕裂开来。
那笑声背后的隐秘,像是扼住了苏韵熙的喉咙,让她觉得胸中痛闷,要想喘息就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苏韵锦走得时候给苏韵熙留下了几个人,那时候苏韵熙还觉得自己在徐国不会用得上,可是事实的变化总是超乎了早先的设想。
暗使是苏韵锦私下培养的,从最初就是选定给苏韵熙的人,之前送亲两人便化妆成侍女的样子一同来到徐国。只是苏韵熙得知之后,觉得苏韵锦是担心过了头,在她的思维中从未用任何恶意揣度过别人,更不认为身为公荀的妻子会用到“暗”使,不过为了让苏韵锦安心,她还是将人留了下来,但是并未放在宫中。现在想来苏韵锦是对的,很多事情很难“明目张胆”,她需要一些有异能的亲信去挖掘深藏已久的秘密。
“娥黛,明天找一下文玲。”
“是!”
如若只是一件事情,苏韵熙是不会启用文玲的,除了行宫之事疑点重重,之前所查戚太夫人的事情虽然有了些眉目,可是再要深究的时候就不太顺利,很多事情断了线。
苏韵熙知道苏韵锦把人放在她身边不会只是简单的添加安全保障,更重要的是文玲她们有自己的手段和眼线能探查到别人很难发觉的事情,毕竟是苏韵锦赞赏的下属,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也肯定有过人之处,何况这些年苏韵锦的暗使从未在行动中折戟,足以看出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文玲算是自己从徐国带来的亲信,就算最后露了踪迹,她也定然不会牵扯出苏韵熙,这点苏韵熙是放心的。
说到戚太夫人,苏韵熙的头脑更沉,本来她对戚太夫人的死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的介怀,或许当初想去查探只是怀疑和同情参半,可是现在却不好说了……
苏韵熙先前派去的人只是打探到戚太夫人母家的一些状况,虽是朝廷官员但家道平平,并无势力,本来想着借着戚太夫人的圣宠能够扬眉吐气,可是戚太夫人在宫中并未如他们所愿,只是后宫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并未独得恩宠,这借势而攀更是无从说起。
不过好在戚大人和当时的西曹掾芸伺相好,祖上也算是世交,一来二去朝中官员对他也算是礼遇,再说不论如何,人家毕竟是王上的丈人,未来如何总是不好妄下定论。所以借着种种原因戚大人在仕途上也总是有了些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