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锦勒住马缰,停在了他和苏韵熙刚才出事的地方。按理说王家御用之马,那都是万里挑一,断不会是什么脚力欠弱的品种,更何况今天苏韵熙的那匹座驾毛色鲜亮,眼睛有神,一看就是上好良驹,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顾得上查看马匹,只知道抱着他姐姐赶紧回来找太医,可是刚才坐等的时候却一直在想。
王族猎场不会有陷阱,能让马匹失足的深坑猎场深处有倒是有可能,可是他和苏韵熙只是在猎场外围,这一带看守猎场的兵丁自然会维护仔细,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苏韵锦下马查看,道路平整无深坑,也无怪石,想来马匹不会是因此摔倒,但也自觉不会是他姐姐御马技艺不精的原因。难道还真是御马师给他王姐挑了一匹残障马?苏韵锦来去如风,小顺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家主子已经又纵身上马跑远了。
苏韵锦立在御马司的帐外,兵丁知道这位是王上的内弟,自然不敢怠慢,即便是看他来势汹汹一副寻仇的模样也是不敢阻拦。那位被处罚了的御马师这会正趴在床铺上鬼哭狼嚎,哎哎呀呀的没完没了,这鞭子打在身上一碰就是一道血痕,这会身子的后半边已经是打开花了,幸亏常年训马为生身健体魄,寻常人怕早就晕厥过去了。见苏韵锦矮身进帐,御马师都快吓疯了,本以为受点皮肉之苦保下一条性命,这会看这位王子乌云盖顶,想必是没什么活路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刚才一刀死得干脆。
旁边帮衬着上药的御马师心里暗暗叹息,却也不敢说什么,拿着药瓶在旁边垂首站着,恨不得把身体缩成一团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念着这位爷千万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马是大宛骝繁衍后代,算起来在军中也是顶级的品种,关节强健、肌腱良固。这一匹自打落地就开始在御马司驯化,不存在什么野性难训。听苏韵锦说地上平整,并无外因促使马匹摔跤,刚才还一边痛叫一边委屈的御马师更不敢叫屈了,只觉得大难临头,但他也不明白,要是地面平整,马是不会摔的。他那爱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站不起来了,看马匹腿上血迹斑斑,他还以为是踩了深坑呢。见御马师又惊又怕又疑,苏韵锦觉得不像是他对马做了手脚,就问那人,马的粮草和粪便的情况。这御马师本就是个仔细的主,何况那马是他的心头好,事事亲力亲为,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妥和异常。
“那马现在何处?”见苏韵锦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了解情况,御马师那些个害怕也少了许多,剩下的全是痛失爱马的辛酸,一边哭一边道:“怕有瘟疫,马匹死后要么深埋要么焚化,这会估计是早烧成灰了……”说到这御马师更是痛上加痛。
“主子,都说马有失蹄,看来真是个意外。”看着苏韵锦立在帐外皱眉,小顺子在一旁说道。他知道自己家主子最在乎这位姐姐,但也不至于如此草木皆兵。苏韵锦也知道自己有些敏感,可能就觉得如果“意外”是“刻意为之”,自己的疏忽才能被原谅。
“走,去看看焚化的马匹。”
“主子!”小顺子是真急了,这会苏韵锦的嘴唇都白了,他才不信苏韵锦只是心急。
34、刺杀
◎苏韵锦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就是想翻翻残骸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小顺子拦不住只能陪着,可到痢◎
苏韵锦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就是想翻翻残骸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小顺子拦不住只能陪着,可到了地方死活不让苏韵锦动手,这味道他都呛得一个跟头,何况是他家主子。磨了半天终是讨下代劳的旨意,硬着头皮忍着冲鼻气味去翻查。苏韵锦本不想假手于人,可自己确实也不知道目的,再者现在负手而立都是困难,一向站立挺拔的他,这会也寻了块阴凉,缓缓坐下。暗自皱眉挺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了疼痛。
“唉~”听小顺子又是惊讶又是疑惑,苏韵锦便扬声问道:“怎么了?”
“主子你看。”小顺子快步过来,白帕子上躺着个类似弹珠的东西,不过一头是尖的,像个水滴的样子,尖头锋利,圆头滑润,小顺子擦了擦灰烬,竟也能看出是经过打磨的,不过这东西又小又黑,若不是刚才他恰巧踩上尖头,铁珠嵌进鞋底,他还真不会发现混在灰烬中的这么个小物件。
“在哪找见的?”苏韵锦问道。
“就那。”小顺子指了指,从残存的骨骸能判断出应该是前肢,苏韵锦的眼神冷了又冷,还真不是意外。
听闻此事公荀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转而又是震怒,没想余孽如此丧心病狂,转而又是心疼埋怨自己没有保护好苏韵熙,之后又是迟疑为什么不直接找上他却要害他的王后。
“铁珠入马腿,如此精准的手法,定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切不易发现,若是飞刀留下的伤口肯定会区别于摔伤的伤口。”
若是想要了苏韵熙的命大可不必费如此周章,为什么要隐去谋害的痕迹,苏韵锦和公荀都在思量。
“公浚吗?”沉吟了半晌,公荀终于发话了,苏韵锦却不答话。如果是公浚他自然是杀了公荀最为妥当,苏昭虽和徐国是姻亲,可是长公主出嫁不久尚未有子嗣,若是公荀倒了自然没有拥护小王子之说,最多是册立旁支,苏昭没有出兵征讨的由头,苏韵熙妨碍不着他。
若是因为公荀身边护卫较多难以得手,需要破了苏、徐两国的联盟转对苏韵熙下手也说得通,可是以这刺客如此精准的手法又不去索公荀的命又显得牵强。不想取公荀性命,却单单找苏韵熙下手,看来是不想让苏、徐两国缔结,却又不想让徐国内乱。思来想去,两人不约而同的说了句:“周北!”
为了稳定局势公荀放回了晟渊侯,同晟国示好自然是结下了暂时同盟,这个同盟有多久,谁都明白,相安无事就是同盟,但凡有点利益冲突,这个同盟瞬间就土崩瓦解。本来周北对徐国没什么敌意,可现在徐国同晟国结盟不说,更和苏昭成了姻亲,周北原是同晟国旗鼓相当,这下子却是腹背受敌。
周北同晟国争斗不是一朝一夕了,自然知道撼动它的根基难上加难,所以只能把新萌芽的先撵灭了,可是要是杀了公荀,没准晟国又会为了扶持公浚掺和进来,万一公浚真在晟国的帮助下登帝,那还指不定给晟国什么好处,周北若是杀了公荀最后可能得不偿失,所以就想断了苏、徐两国的结亲,做的像是意外,如此这般查无可查,自然不会把火引到周北身上。
如此想来就明晰了,公荀气得手指攥的噼啪乱响,苏韵锦也是面沉似水。可是已经过了一日,当时只觉得是意外并无追查,此刻刺客早已逃之夭夭了,无凭无据,总不能因为两个人的猜想就同周北兵戈相向吧,何况现在徐国局势不稳,一但出兵保不准内部哪股势力会兴风作浪,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但是总算是心中有数,接下来可做些防备。自然周北这笔账,苏、徐两国也是记下了,以至于苏韵锦还未回到苏昭,苏昭大把的暗探就已经出发去往周北。
心中有了定数,苏韵锦终于是肯闲下来,小顺子伺候他更衣,刚退下中衣,小顺子连气都不会喘了。苏韵锦整个后背都呈现了淤青,视觉可见顺着肩甲肿胀起来,即便是征战,苏韵锦也都是全身而退,即使是有些狼狈也都是妆容面貌,什么时候受过伤?!小顺子吓死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去叫太医,苏韵锦本想着让他别声张,万一他姐姐知道了叫她担心,可是自己的语速完全赶不上小顺子胆战心惊的步速。苏韵锦哪知道现在小顺子内心一句接着一句说着“完了,完了,这下我家王上非要了我的命!”,根本没听见苏韵锦喊他。
好在苏韵熙头晕脑胀清明了不久又沉沉睡去,小顺子如此风风火火的呼救只是把公荀招来。看着苏韵锦一后背的伤痕,公荀倒吸了一凉气,心想着要是没有苏韵锦舍身飞救,这会就不是守在苏韵熙的病榻前,估计着就要给王后架设灵堂了,想到这公荀的手又不自觉的收紧了,脸色更是难看。
太医忙过来说道:“王上莫要担心,好在苏昭王子体健,并未伤到筋骨,就是会疼上些日子,臣下给王子开些活血化瘀的药物内服外敷,一会在泡个药浴,淤青也能消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