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熙你!”
“姐姐!”
王上盯着匍匐在地的儿女,心中真是又气又急。三年前悔了苏韵熙的婚事确实愧对于她,于是便随口应允若是以后有什么请求,一定准许。没成想如今苏韵熙竟然是求一道昭告天下自己死讯的旨意。
何以深情至此啊!那公荀现在痴情又怎样?天下男子哪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等这股子心情过去了苏韵熙还不是他众多女人里的一个,何必陪上整个苏昭的安危!真是痴傻了,疯魔了!这个公荀真是留不得了!
王上刚才还拧在一起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刚才因为火气而怒张的鼻翼也微微收拢,梗直的脖子缓缓放松,轻轻抬起脑袋,眼睛却看着苏韵熙,高高在上的注视着她。
大家以为王上态度缓和,却不想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冲着苏韵熙吼道:“说得什么疯癫话!我看你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了!”王后收了一脸怒气,转成平和的笑容看向王上:“王上,孩子的事情咱们再慢慢商量,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别因为内宫的事情耽误了前庭的犒赏,惹得将士们心寒。”王上抬眼横扫,凉凉的目光全都投射给了王后,王后的笑容僵了又僵,好在多年的修为让她保持了表面的平静。
王上复又看向苏韵熙,一言不发起身离开,王后紧随其后亦步亦趋,经过苏韵锦身边的时候轻声道:“好好劝劝你姐姐!”苏韵锦抬头称“是”,却见她母后满面愁容,快速抬手擦了一下脖颈,眉头紧锁的摇了摇头,王后虽不得宠爱,可也是从王上做王子的时候就生活在身边,一些细微的表情还是知道其中的深意,越是平静越是风浪,王上刚才是真的动了杀心。
苏韵锦心里一惊,看着人群随着他父王、母后远离,真不知现在如何扭转局势,直到队尾的宫女转出廊门,苏韵锦才膝手并用的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要栽倒的苏韵熙:“姐姐!”
苏韵熙抬手轻轻摸了摸苏韵锦额上的红肿,轻声道:“韵锦呀,看来姐姐再也不能守着你了!”
22、请救兵
◎正是入夏,晌午的太阳真是又毒又辣,伍吉给王上送去尚膳局新制的消暑汤。王上品了一口,继续翻动面……◎
正是入夏,晌午的太阳又毒又辣,伍吉给王上送去了尚膳局新制的消暑汤。
王上品了一口,继续翻动面前的纸张,随口问道:“还跪着呢?”
“回王上,是。”见王上不动声色,伍吉又补充道:“不过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王上抬眼看他,伍吉便低头道:“长公主面若白纸,身子晃动,已是跪立不稳的样子了。”
王上不做声,垂下眼睛扫了一行字,问道:“二殿下呢?”
“门外候着呢!”
自打下了早朝,这双儿女就膏药一样粘着他,只不过一个做的直接,跪在大太阳地里,就一句话:“请父王饶公荀一命,放我二人归隐乡间。”一个却把对公荀的处置与江山社稷挂靠,一直等在门外要同他父王商讨大计,不过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上心里自然知道。
王后上午也来过,提了自制的点心说是加了解酒安神的药材,怕昨天王上吃酒太多,痛了神经,王上似笑非笑,真是多年不得王后这般体贴了。
王上心思转了转,忽然又想起昨日睡意朦胧中王后的那些话。
昨个本是动了怒气,席间又多喝了几杯,散了宴席就觉得头重脚轻,于是也懒得去旁的地方,就宿在王后那了。
这些年能在王后那见到王上不是每月初一就是十五,其他的日子,王上贵足从未踏上门槛,以至于看见王上、王后一同回宫,宫人们都略显惊讶。看着宫人急忙端上脸盆、帕子、茶碗,王后在心里直叹气,这要真是寻常人家,这些个东西总该是成双成对的吧。
“行了,下去吧,别在这候着了。”
把侍婢都吩咐下去,王后拿着温热的手帕,一下下给王上擦着额上的汗珠,发现在王上眉眼之间竟然能看见少年的样子,于是有些恍惚。想起下午苏韵熙的事情,王后更觉得伤怀,以为王上醉了,就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起来。
“你下午说熙儿的那些话对又不对,身在帝王之家自然是该有所取舍,可是这身份又不是熙儿选的。你们男人总是把王权富贵江山社稷看得贵重,却不知我们女儿家或许想要的只是真心。我现在贵为王后,按你说的总该是满足了,可是我却总想起你我策马原野,脚踏芳草的光景,那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爱我怜我。”
王后发出了长长叹息:“总比现在快乐,和那些个暗地里为你争风吃醋的女人表面上还要姐妹相称。”王后站起身,把手帕放在水里搓洗了两下,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像是过往的光影重叠,兀自说道:“我已经好久没闻过青草的味道了……”
王上不自觉地在心里跟着叹了口气,往事难追忆,他已不再是青衣少年,王后也不再是那个含羞带笑的人儿了。他们身上可曾有过韵熙和公荀的影子,或许有过吧。
“热的紧,往院子里多掸些水!”王上又翻了一页书,头都不抬的吩咐伍吉。
“是,王上。那二殿下……”
王上抬眼看了一下伍吉,伍吉赶紧低头退了出去,他就算有心帮衬长公主和二殿下,可毕竟只是个內侍,最多就是提上两句,旁的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伍公公!”
苏韵锦立在门外,一见伍吉出来恨不得扑上来问是不是有他父王旨意。伍吉摇摇头,拉着苏韵锦走了几步远离了门扉才开口:“二殿下,我知道你心急,可是有些事就是得把王上的心磨软了才行,还差点火候。”
伍吉吩咐人抬了些冰块放在院里,可比照夏天的热浪真是无什么大用,但是总是能看出王上还是关心长公主的。
苏韵锦看着烈日之下的苏韵熙,嘴唇干裂,面色青白,汗水顺着被晒得微微透红的脖颈不停滑落,身子晃了又晃,只能靠抓着娥黛的裙摆才能稳住,苏韵锦心疼的无以附加,若不是告诉姐姐父王下了杀心,她也不至于受这份活罪,可是不这般怎么能让父王知道情比金坚?!
“小顺子,去护国将军府上请他来宫中一趟,就说,二殿下亲自去!”
苏韵锦安排下去,脸色微沉,迈步走到苏韵熙身边,把高挑的身影投射到苏韵熙头顶,给了她片刻的阴凉。
苏韵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直到不被烈日照射才发现有人靠近,本是抱着一丝欢喜以为是他父王回心转意,抬头却看见她弟弟心疼的看着自己。苏韵熙愁眉不展,向苏韵锦投来询问的目光,苏韵锦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韵熙凭借着意念跪直了身子,就算气力全无,也咬牙喊道:“求父王开恩!”重重的叩首在地,一遍又一遍。
“姐姐……”
王上的心怕是石头做的。
不是,他也心疼,何况从苏韵熙磕第一个头开始,他最金贵的二殿下也跪在太阳地里了。只是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儿毁了一个国家,最多是放公荀远去,让苏韵熙随侍,想都不要想。
他知道,他这个女儿表面上随和静雅,可是骨子里倔强的很,苏韵熙在求他让步,他也要逼着苏韵熙让步,总是要让苏韵熙吃些苦头,让她明白放走公荀是苏昭最大的底线。
“王上,护国将军尹子庚求见!”伍吉低声禀告。
“宣。”
不比女人,苏韵锦没法泪眼涟涟的哭诉着乞求,他就那样身体挺直的跪在那里,陪在苏韵熙左右。
尹子庚随着伍吉进内殿的时候,苏韵锦轻微颔首,算是向尹子庚施了一礼。尹子庚心中一惊,这二殿下现在可是跪着的啊,他怎能承未来储君如此大礼,赶紧拱手抱拳,他定然竭尽全力,这不仅是身为武将的志向,更关乎着苏昭的未来。
身为护国将军自然德高望重,只是这些年苏昭都不曾有什么战事,让很多人对这位统帅三军的主儿,多少没了从前的仰慕。更有些习武教侍,仰仗着自己是某某王子的老师,酒醉之间对他有些微词,尹子庚虽然没放在心上,却觉得仆人的恶习是主子纵容出来的,所以对个别的几位王子确实有些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