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川左否一个,右否一个。发觉除了让他们把自己活埋后,大摇大摆地离开后,便再无办法了。可自己被活埋了,真的会顺利脱逃吗?他真的不会因此丢了小命吗?
洛子川深吸一口气,便觉得脑子疼。干脆不再想了。将计就计
洛子川闭着眼睛,感觉到身下是两个人剧烈地颠了一下,便意识道:“出山了。”
可能是一个人向后张望了一下,继而转过头来,冲另外一个小声嘀咕了句:“总算出来了。”
另外一人的目光四处乱窜,只是小幅度地点点头,也不知再警惕个什么。
“哎,要我说,何必把他千里迢迢扛下山呢?干脆就搁山下找个地方埋了吧。这鞭奕君固然再厉害,也不会知晓吧。”
“你懂什么,还是听他的吧。”
其中一人不屑地撇撇嘴:“真不明白他有个什么好神气的,整个江湖上武功高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一会儿贬我们是猪,一会儿又骂我们是狗,真的是……”
洛子川感觉身下不太均匀地震了一下。
“你瞎说什么!”
“我……”他倒是有些忌惮了,舔舔嘴唇,干脆不说话。
另一个人恨铁不成钢,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若是不爱受这气,就赶紧滚,谁拦你谁是狗。所有人都看着你是怎么死在你那仇家身上的。”
洛子川心里一动。
“好吧,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乱说了。”
“哎。”方才认错那个人脚步一顿,洛子川被晃了一下,“我口有些渴,这万年不出山一趟,想去讨些茶水。”
“可这人……”
“把他抬进去吧。”
洛子川被调了个儿,脚尖触地,连背带拖地搬到了茶馆。
馆内还挺热闹,一群人在茶馆里一边就着茶水,一边谈天说地。
“要我讲,这害了猪瘟的倒霉鬼早就该死了!”
“屁吧……”
只是茶水,他们却添了些醉意,不带修饰地在背地里评说他人。
有人一拍桌子:“咱好嘛,整天在泥坑里连滚带爬,可有些人生来就不一样。你倒是看看那些瘪犊子狗官,个个舔腚舔得比谁都勤。他们会什么呀?出身好点儿,有点儿学问了不起?”
茶馆掌柜的也许是见惯这种场面了。世道不公,贪官污吏比比皆是,世道不太平,动不动闹个战乱,百姓遭殃。哪怕只是饮了一杯茶水,也能借着茶劲倒出满肚子苦水来。
“老子他妈算什么。”一人重重地呵出口气。
“坐着喝口茶吧。”一位迷踪林弟子松了松扛洛子川的肩膀,打算找个地方安置。
整个茶馆里几乎没有空位了,二位弟子寻思一番,忽的把目光落在独坐于桌案边,背对着他们的人身上。
“劳驾……”其中一人唤道。
待那人回头,他属实吃了一惊。
“陆,陆陆陆……”
想来也是,陆云丘近日不在迷踪林内,几次重大事件都寻觅不到他的身影,指定是下山了。两位弟子有些惊,但很快镇定下来。
陆云丘为人谦和许多,自然比林岁言更受弟子们的欢迎。
“怎么?”陆云丘一转头,瞳孔一缩,“这……”
“咳,陆兄还不知道吧,他便是迷踪林的内奸,昨日好不容易才把他揪出来。已经断气了。”
陆云丘连忙走过去,手指叹到洛子川一丝微弱的呼吸。
陆云丘点点头:“交给我吧。”
“可这……”
“无妨,有什么事,同鞭奕君直接提我就好。”
“那,就谢谢陆兄了。”
“没事。”陆云丘笑了笑,但在看洛子川时仍然保存着一丝惊恐,“他真是……”
“千真万确!”迷踪林弟子答。
“罢,他待我也算有些情意,也许是被蒙蔽了双眼。我到时为他找个僻静人家,埋了吧。”
56、重逢
◎没有爹娘,你早在朝廷的刀下滚千万回了!◎
洛子川一口气闷在胸腔里,耳朵全神贯注地捕捉到人走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近至远,缓缓消逝在耳际。
“掌柜的,来间房栖下脚。”陆云丘道。
“好嘞。”
洛子川被陆云丘搀着,走上了楼梯。屋门被推开,陆云丘四下环望,关上了门。
“子川兄,人走了。”陆云丘背对着洛子川说道。
“云丘兄好眼力。”洛子川夸赞。
“长话短说。”陆云丘道,“你如何出来了?”
洛子川摇摇头:“初步断定沈懿是内奸,为彻底揪出他身后的那个人,公子叫我假死顺道出迷踪林来投奔你,其他之事,我一概不知。也许,公子是怕我碍了他的计划吧?”
陆云丘不太自然地深吸一口气:“也真是怪,公子先是命我出山找寻沈懿口中的医馆,这次又让你出来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洛子川眼睛睁大,惊异地望着他。
陆云丘抿抿嘴,示意他坐下。
“公子的意思,谁都看不懂。”陆云丘嗫嚅道。
眼看着要陷入一片寂静,洛子川率先打破了僵局:“你调查出什么了?”
“子川兄有所不知。”陆云丘答道,“‘出山直走,在茶摊转弯,进入小巷,径直前走,右转出巷。’沈懿可是这般说的?”陆云丘问道。
洛子川思量片刻,点了点头:“确实这般。”
“我们现在所处位置,正是沈懿所描述的医馆处。”
洛子川瞳孔一缩:“什么……这,这儿不是茶馆么?”
“是,依照沈懿所指,我实在找不着那医馆在何处,便在这里暂住了下来。沈懿断然不会轻易说一个地方,这处茶馆,一定有些猫腻。”
“可调查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了?”洛子川连忙追问。
陆云丘目光瞥了周遭一眼,确定门外无人旁听后,说道:“当今正是战乱时期,林外定然没有迷踪林内安逸。朝廷懦弱,圣上不仁,关外交战的士气不佳,节节败退。百姓饱受这种苦难,而此刻逃难无异于送死,若说在朝廷的势力下还能避一避,逃荒出去,人生地不熟,搞不清楚会发生什么。虽说品茶抚琴是风雅君子所做之事,可这也是除青.楼买醉外唯一一件能抒发自己内心苦闷的方法。他们不懂风雅,可是若学得像君子那般作为,内心起码会有些知足。”
“我瞧,这茶馆内不仅可饮茶谈话,还有单独的房间供人歇脚——诸如我们所在这间。只不过来这儿的多半是即停即走之百姓,鲜少有像我这般经常在茶馆待的。可据我所知,左面那一户,已经在此停留了三日。”
“三日,有何不对么?”洛子川问。
“停留三日,却不如何出门,像是躲藏什么东西似的,这不奇怪么?”
洛子川一怔。
“那掌柜精明得很,套话挺难。”陆云丘补充。
“那掌柜说左面那户歇了几个人,穿了什么衣服么?”洛子川道。
陆云丘摇摇头。
洛子川手一拍桌子,真是怪极了。
洛子川斜睨了一眼窗外,发觉一层浓密的乌云稀稀疏疏、有意无意地在天空游荡。
洛子川往后一仰,禁闭上眼睛。
忽然,窗户玻璃“啪”的一声,碎裂,玻璃碎碴溅了一地。一抹身影一闪而过,飞快地窜走了。
飞溅的玻璃碴子打在洛子川的鞋边,碎了一地。陆云丘惊觉,忙冲洛子川道:“子川兄,我去追,这茶馆守好了!”
“哎。”洛子川应了一声。
霎时,屋子已只剩下他一人。
洛子川右眼皮跳得极快。
是不是太巧了?
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砸玻璃的傻子?
他是要去干什么?
此时想这些已是无意义,洛子川不忘陆云丘的嘱托,推开门,小心翼翼地盯着左侧那扇禁闭的门。
不知怎的,那扇门在洛子川眼中凭添一股诡异的感觉。
洛子川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茶馆里游离,被迫听了一耳朵“世道不公”“天地不仁”的话题。乌云聚集地有些密集,一片灰色挤在天上,营造出一股凄惨的气氛。
“那扇门里究竟有什么?”洛子川想道。
“会不会是掌柜或是陆云丘说谎,门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
洛子川微微叹气,然而即将呼出去的气息在嗓子里顿住。
太奇怪了,也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