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整心情,徐徐开口,“我娘子天人之姿,我爱他至极,却不知他对我有几分情意,说来也巧,我那玉师弟也有这样的烦恼。”
他不自觉的笑着,像是回忆起了开心事,“他喜欢的人总是对他忽冷忽热,一会好一会坏的,他对于感情之事本就愚钝,这下更是被那姑娘弄得晕头转向。”
魄月不知他的用意,“那后来呢,二人可将心事说开了?”
“师弟自己不好意思,便托我去问姑娘的意思,我将她的原话带给师弟后,他们也就互通情意了。”
魄月更加好奇,“那姑娘说了什么?”
“她说,一个人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那是话都不愿意多说半句的。”
魄月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喉咙发紧,“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幕遮眼眸盈盈发亮,“既然如此,阁下又为何不敢承认呢?”
“承.......承认什么?”
“承认你也像我爱你一样,爱着我啊。”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魄月心中一堵高墙,轰然倒塌。
这堵墙威严耸立,横亘在他与世俗欲望之间。
赵幕遮对他点点滴滴的好,就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凿着墙壁。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觉得心里有点痒,渐渐地也能适应。
水滴石穿,欲望火焰烧了魄月心中牢固的城池,如今这面墙已经成了碎片瓦砾,赵幕遮站在废墟灰烬之上,黑衣飒飒,目光灼然。
那人仿若玉面修罗,攻城略地而来,却只是为了给自己献上一朵红色小花。
魄月神识放空,抬手轻抚赵幕遮得脸颊,忽然之间,他心头涌上一句话,一句他早就想问出口的话。
赵幕遮,我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
22、红烛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在下斗胆,还要向月下仙人许三个愿望。”
“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赵幕遮回握住魄月的手,“也没什么,不过是我的一点私心,第一愿,郎君万事无忧,第二愿,夫妻长长久久,第三愿,执子之手,长相守。”
魄月身上如同过电一般,全身血液恨不得倒流。
赵幕遮说爱他,还说要跟他长相守。
什么相不相守的,他不是已将日后万年时光都许给他了吗?
此时他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先动心的人。
他理智尚存,此刻还要斟酌一番,“心诚则灵,愿望能不能灵验,还要看阁下的诚心够不够了。”
赵幕遮出奇的冷静,“那就请月下仙人为我作个见证,若日后违背此誓言,就让我天打雷劈,粉身碎骨!”
魄月忙捂上他的嘴,气恼道,“一件小事而已,何必发此毒誓!”
赵幕遮毫不在意,急切地问,“仙人,我这个愿望是不是可以实现了?”
魄月没想到赵幕遮比他还倔强,好像今天得不到自己的回应,便不肯罢休了。
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得闭着眼跳了,谁知道赵幕遮疯起来会干出什么事?
他犹豫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话,“须得拜过天地,才能感动上苍,你......你可愿意?”
该走的步骤一步也不能落下,他们二人无父无母,应当礼拜天地。
“当然愿意!”
赵幕遮朝着月亮方向,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兴奋又急切,好像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仙人不和我一起吗?”
魄月心中说不上欢喜还是忧愁,如此重要的时刻,就不能允许他谨慎点吗?
赵幕遮只问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只是静默地跪着,好不容易等到师父自己说愿意,就算让他不吃不喝,跪在这里几天几夜,他也是愿意的。
说到就要做到,魄月把心一横,硬挺着背,直直跪了下去。
做师父的和自己徒弟拜堂成亲,亘古未有。
可他二人一个疯一个傻,这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魄月来时已做好了打算,只是他紧张的要命,只知道今天是个隆重的日子,不应该再穿平日的衣服,又着实不知自己该穿什么,于是只披了层白色纱衣就来了。
赵幕遮看他一边拜一边打着冷战,急忙问道,“师父,你里面没穿衣服?”
“.......”
“我热不行吗?”
赵幕遮看了一眼随风掉落的叶子,也不着急走仪式了,打横抱起魄月往他屋里去。
他挥手关上房门,又燃起一只煤油灯。
“还是很冷吗,”赵幕遮凑上前去,把魄月的双手捂在怀里,“要不我们喝点酒?”
魄月手脚有些冰凉,轻轻点着头。
赵幕遮拿来两个酒杯,各自斟上一杯酒,那酒竟然是梅花色的,闻上去清香扑鼻。
二人四目相对,端端正正地坐着,谁也不先开口。
魄月干咳一声,“你先来。”
赵幕遮摇摇头,懂事地道,“还是你先请,师父!”
半晌也僵持不下,二人手臂交缠,体温交换,就这样试探着喝了交杯酒。
赵幕遮放下酒杯,小心地问,“师父,现在可暖和了?”
魄月不知自己是该醒还是该醉。
他也不知自己此刻暖不暖和,于是语气缠绵地问道,“你摸摸看不就知道了。”
赵幕遮被他勾的意志崩溃,就要把扯过来好好教训一番。
魄月按住他作乱的手,企图唤回理智,“幕遮,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吧。”
“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师父冷。”
他坐了下来,把魄月揽在自己腿上,态度温顺却又不容反抗,魄月只得搂住他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
“你这折扇怎么是纯白色的,一点纹饰也没有?”
魄月在他怀里含含糊糊地说,“怎么,不好看吗?”
“没有醒目的记号,若是被人捡去就不好办了。”
赵幕遮摩挲着他身上近似透明的白色纱衣,咽了咽口水,师父什么都好,只是不像个清冷的神仙。
倒像个不折不扣的妖精。
他轻咬着魄月的耳朵,“应该点缀些颜色,也好让别人知道,折扇虽好,可是已经有主人了。”
魄月痒得心慌,嘴上却不饶人,“那就请公子你帮帮我吧。”
帮你,帮你做什么呢?还是你帮帮我罢。赵幕遮有点小瞧师父勾人的功夫了。
魄月今日未带发冠,只别了一只白玉簪子,后面束着两缕浅粉色的发带,掩在一片墨色长发中,柔软飘逸。
赵幕遮轻轻扯下那根白玉簪,魄月的头发随之滑落,又是一阵冷冽芬芳扑鼻而来。
魄月被吓到了,“唉,你做什么?”
赵幕遮用玉簪沾了沾桌上的梅花酒,在折扇上做起画来。
淡粉色衣衫,莲花金冠,是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往日那双淡漠凌厉的眼眸,如今却盛满了无限柔情。
这就是赵幕遮眼中的自己吗?
魄月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要夺那扇子,被赵幕遮眼疾手快地躲开。
“既然由我作画,这扇子理应归我。”
赵幕遮慢条斯理地端详着扇子,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想讲理的样子。
几番来往,魄月已摸清了他的脾性,故而不气也不恼。
他笑着勾住赵幕遮的脖子,慵懒道,“那不知公子,要扇子还是要人?”
赵幕遮脸色果然暗沉了几分,喉结微动,喘气也粗重起来,他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人和扇子,我都要。”
一个作恶,一个纵容。
合力纵火,烧的浑身□□,而后天昏地暗。
*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根龙凤红烛,彻夜燃烧着,烛影微微跳动。
魄月蜷缩在赵幕遮怀里,与他小声说着话。
赵幕遮轻揉着他的发丝,“师父。”
“嗯?”
“那花灯是怎么回事?”
魄月没有睁眼,喃喃道,“给你买的。”
赵幕遮有些惊讶,“给我?”
“对啊,我看别的孩子都有,我觉得你也应该有。”
赵幕遮气结,朝着魄月下唇轻咬了一口。
“还把我当小孩?”
魄月低低笑了笑,“你不是小孩子吗?要是按照人间年龄计算,你要比我小九岁呢。”
赵幕遮皱起眉,邪笑道,“我很小吗?”
魄月笑容咧得更大了,“不,你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