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翊的心思也从旁边的斗鸡场中收了回来,哑然片刻,低低笑了一声。
走狗场这边的动静时刻牵动着赌桌旁富家子弟们的心,几乎没人去看那斗鸡场,所有富家少爷的目光都聚集在走狗之地。
有一位刚嚼了口浓香的羊羹,饶有兴味地笑道:“那裴什么离可真有点意思,在我们这里一输再输,去到走狗局也是输个精光。”
马公子顺着这话笑:“裴郁离,你忘了?郁闷的郁。”
“是有意思,瞧他赢那两个天鲲壮士赢得也毫不含糊啊,难不成真是赶了巧了?”
“那小裴聪明有余,运气不足。你瞧他赢下的局,全是要靠分析细节去揣测的握槊游戏,装一装演一演,玩的都是心态。但凡是依靠气运的赌点、走狗之局,全能坑着他,也是稀奇。”
赌桌上的少爷兴致昂扬,看走狗看得自己手里的搏戏都停下了。
美人在场,的确吸睛。
这场上又何止裴郁离的气运稀奇,那么多浓妆艳抹的女子,最吸睛的反倒是个出水芙蓉般的小郎君,这事儿本就够稀奇了。
那徐公子眼睛里的光都要冒出来,对着一旁随从招招手,便说:“去,将此行所带的银票都取来。”
他这话一出,公子们纷纷面露惊讶。
“不是吧徐兄?欣赏欣赏得个乐子也就行了,你真要保挂?”
徐公子抿了口茶,反问道:“有何不可?”
桌上人互相看看,举杯隔空碰了碰,有人道:“你怕不是还惦记着让他亲亲舔舔?我可提醒你啊,莫论他自愿与否,他都是天鲲帮的,可野得很。”
“这话可没错,你没瞧见他用刀划人胳膊时的凶狠样吗?那可不是朵小白花啊!”
有人忌讳野的,偏就有人喜欢野的。
徐公子将手缓缓抬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缝,惬意道:“那姓裴的就连嘴唇都比旁人的软,你们没体会过,自然不知其中滋味。要不要与我一同押挂,一同品味啊?”
“君子不夺人所好,”有人弯腰越过长桌碰了碰那徐公子的杯,揣着副看热闹的表情道,“押挂头要花的银子可不少,徐兄家底殷实,在下佩服。那就祝愿徐兄早日抱得佳人,好好品味。”
他这“品味”两字咬得很重,字里行间都有戏弄意味。
徐公子摸摸自己的下巴,心道与美人共行云雨,千金也值。
*
“猜吧。”裴郁离将骰盅握在手里,冲对面的挂头挑了挑下巴。
那周家挂头脸上泛着逢赌必赢的喜庆的光,问:“真让我猜?你还真不怕倾家荡产。”
“那我猜,”裴郁离不跟他废话,毫不犹豫地说,“大。”
说完,他便来回摇晃了几下,兀自揭开了盅:六点。
“......”
“哎!”围观人群热闹起来,“赢了赢了,终于赢了一把哎!”
裴郁离摇了个六点出来,那周家挂头也就没有摇骰的必要了。这一局输得很仓促,也输得莫名其妙,那挂头有些不服气地吵吵道:“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裴郁离不理他,伸手将刚刚两人下的二两筹码都捞回来,说:“说好的一把就一把,继续走狗吧。”
大家看裴郁离赌点赌得如此顺利,有人默默在心里想,这怕不是要转运?
搏戏很多时候就缺这么个转折点。
输了十局,第十一局若是突然赢了,那之后的十二局十三局二十局很可能会一直赢下去。
这没什么道理可言,但赌徒们就是相信会有这样一把转运局,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明明输得身无分文,还要一直赌下去。
侥幸心理,赌徒们的致命伤。
可惜,裴郁离又做了反面例证...
第七局,平局。
第八局,平局。
第九局,周家挂头胜。
“......”裴郁离攥着那二十两银子,气得想笑。
他们这第一场赌局本就是冒着最大的风险,为了探查情况,所选的斗犬都不会重复。
因此,到目前为止,上场的斗犬的有三十六只。
就差四只,可裴郁离没有银两了...
那周家挂头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赌运太好,还是对方赌运太差,总之笑就对了。
他也分毫没有掩饰,笑得合不拢嘴,指着裴郁离前仰后合着说:“小兄弟,我看你年纪小,今儿个就让你知道,做人得知道分寸,你看你这还未入局就出了局,不好看!”
“我可没出局,”裴郁离用手指捏着二两碎银子,尽管心中因为自己这逆了天的运气而着急上火,面上却并不怎么显露,只是淡淡道,“一丝/不挂才叫出局,我还有二两。”
只要有这二两,旁人就无法踢他下场。
这是保障,但裴郁离自己也清楚,区区二两银子,还做不了打翻身仗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