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先回房去包扎伤口。顾雪岭垂眸时,状似不经意看了眼他的手。
“师父让我这两天就下山,我既然答应你了,我到时肯定走。”
这已是宣陵能做出最大的让步,可见顾雪岭不为所动,仍举着剑盯着他看,他只好先松开手,也不先止血疗伤,一步步往后退出房间。
顾雪岭一直看着他,手里的剑还未放下,其实是忘了放下。
但在宣陵看来,这就是威胁。就如上一回那样,恐怕他不走,顾雪岭就真要划破自己的脖子。他偏偏对顾雪岭无奈至极,只得转身。
“我后日就下山。”
说罢,他朝自己房间走去,一路上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直到看到宣陵回了对面房间,房门关上,顾雪岭才松开手里染血的短剑,不知为何,就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畅快,也有几分癫狂。
“蠢货。”
顾雪岭笑着笑着,声音苦涩如同啜泣,忽然低骂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但绝不会是宣陵。
远处宣陵屋中,厉阶看到小妖王透过门缝看向外头,看起来傻乎乎的。它趴在窗口偷看,直到顾雪岭收起剑,扶着门框浑身无力的回屋后,也没有提醒一下小妖王窗户没关,在这边也能看到,不用那么偷偷摸摸。
终于,宣陵长松口气转过身来,仍不管还在流血的手。
厉阶狗腿地跳过去,“小妖王,我们要回妖族了吗?”
闻言宣陵回了神,嫌弃地斜了眼厉阶,“闭嘴。”
他不可能走的,他一定要查清顾雪岭这几天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顾雪岭带着一身疲惫关上房门,没了外人,双膝一软便跌坐下来。满地都是万剑诀心法的碎片,顾雪岭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他还是太软弱了,所以才连宣陵也无法应付。
宣陵想等顾雪岭冷静后过去再找他谈,岂料等到入夜后,他来找顾雪岭,刚敲了门,屋里灯就灭了。
顾雪岭吹熄了屋里所有烛火,抱住铁匣子藏在角落。说好的让他后日走就是后日走,没得商量。
不要总是以为,他顾雪岭是个性子软的人,会对谁心软。
灯都熄了,也表明了人的态度。宣陵一阵无言,只得离开。
翌日天刚蒙蒙亮,顾雪岭便下了山。
他一日也待不下去了,在师父眼皮子底下没有自由,他也习惯了那么多年,只是因此,他不至于跟师父决裂,而跟宣陵住在一个院落里,顾雪岭连做梦都会被吓醒,就算不是宣陵的错,但是他就是看到了,他必须走。
宣陵一日不走,顾雪岭就要一直受噩梦折磨,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惶恐的,他怕他真的身负妖族血脉。万一哪一天他体内的妖族血脉真的觉醒了,第一个杀他的人就会是宣陵。顾雪岭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宣陵手里。
顾雪岭照常朝承坤门走去,将自己裹在厚实的大氅里,一路上心不在焉,连身后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方九思只好快步上前,一手拍上他肩膀,“想什么呢?”
“谁!”顾雪岭吓了一跳,一回头,也吓到了方九思。
方九思指着他的脸问:“你被人打了?”
顾雪岭面露茫然。
方九思指了指他下巴,“都青了。”
顾雪岭摸了摸下巴,果真,昨天被宣陵掐住的那处一碰就疼的厉害,他赶紧松手,低下头遮掩起来。
“没什么。”
“这里也有。”方九思又指向他刚举起的右手手腕。
顾雪岭又默默放下右手,用宽大的袖子遮掩起来。
“你在玄天宗也会被人欺负吗?谁敢对你动手?你的师父,还是你的师弟?就是上回要杀你那两个?”
他的伤不及宣陵严重。顾雪岭冷不丁又想起那只满手的血,心思便不自觉飘远了,随口敷衍道:“已经没事了,人快要被师父赶走了。”
“还真是你师弟?”方九思看看他身上伤的位置,“我怎么觉得你伤的位置不太对,你师弟做什么了?”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顾雪岭自觉心虚,他自己也不知道宣陵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昨天被他困住时那样诡异的姿势,顾雪岭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他抬手拢了拢大氅上的狐毛领子,捂住下半边脸,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方九思笑着追上来,一点没在意顾雪岭的疏远。
“我就是感叹一下,你好好一个宗门大师兄,也被娇养得太软弱了些,连个小师弟都敢欺负你。”
且不管方九思如何清楚他是被娇养的,顾雪岭斜睨他一眼,为宗门里众多无辜的师弟们澄清。
“没人欺负我。”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路上行人那么多,方九思却跟他讨论是谁在欺负他。顾雪岭有些难堪,“这是意外。师父和其他师弟都不曾欺负我,从小谁敢欺负我,他们便先去收拾了那人,不需要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