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无谓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与其等你揭发,我何不主动自首?哪怕在岭儿眼里我已成了个大恶人,也还有你与我一起。岭儿很聪明,只要知道你我不可信,便会去寻无嗔法师保护,到时谁也伤不到他。”
听了这话,宣陵却是嗤笑出声。
叶景面色一僵,眼底的慌张忽又涌现几分,“你笑什么?”
“他没去找过无嗔,也没有去找池乐。”宣陵冷眼看着叶景,“叶景,你是想要拉我一起死,还是想着法不责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用顾雪岭对宣陵的信任偏宠,法不责众,换来对他往日过错的宽恕。即便不能,也还能让顾雪岭认清宣陵的真实面目,将潜在的危险推开。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这正是叶景的想法,他做了,可他现在却慌了,他无措地伸出手,紧抓住宣陵的手追问道:“他没去找无嗔和池乐?那他去了何处?”
宣陵冷幽幽看他,“你说呢?”
叶景又怎会知道?
他知道此举冒险,但依他对顾雪岭的了解,他认为顾雪岭是个极懂得保护自身安全的人,他既然说出了那般宣战的话,便已做好准备,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也定会为自己寻到最安全的靠山,绝不会将自己置身危险当中。顾雪岭最是懂得趋吉避凶的一个人,却放弃了无嗔和池乐的保护?
叶景原先的镇定全没了,他抓紧宣陵的手,慌不择言道:“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快去找岭儿啊!”
现在终于知道急了,宣陵眼底略过一丝嘲讽,似扔垃圾一般嫌恶地将叶景丢开,看他狼狈地摔倒在地,白衣染上灰尘。“既然信不过我,那便自去寻人吧,不过正好,我也不信你。”宣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再让我看见你靠近他,休怪我不客气。”
叶景自一片惊慌混乱中回过神,抬起头对上宣陵的眼睛。
冰冷剑气不要命似的往外溢散,似要将他碾压进泥泞里。
他知道宣陵绝对不是在说笑。叶景咬咬牙,却是无力反驳。但他既然做了便不会后悔,总归还是让顾雪岭知道那些人要害他的真相了。
宣陵懒得再看叶景一眼,警告过了,他持着剑,再次离开院落。他要去找陆微,他忐忑而又侥幸地想,顾雪岭应该不会被陆微抓起来的。
天色已晚,皎皎圆月高悬。
宣陵望了一眼,眉头顿时紧锁。害人害己这种极端而愚蠢的做法,也只有叶景那个蠢货才能想得出来。可顾雪岭同样了解叶景,又怎会如他所愿,去寻他们以为他唯二的庇护无嗔与池乐呢?他或许连那二人也不信任了。
海上生明月。
水声迭起,潮起潮落。
顾雪岭静坐礁石上,已足足坐到天黑,双目放空,一言不发。
看得他身边的蒋二都急了,“天黑了,你还不回去?”
自从顾雪岭从院落里冲过来,一直等在外头的蒋二便追了上去,跟他到了这片海域岸边,问他什么都不回答,蒋二脾气便上来了,可见他红了眼眶,蒋二心一软,便什么都不说了,直等到现在,已是将近子时了。
想到自己出门时是去为沧海的弟子疗伤,至今未归,也没跟人交待过半句,药老也该等急了。
蒋二不想再等下去了,他想,必须让顾雪岭振作起来。
顾雪岭终于回神,耳边潮声如雷,他心里却极为平静,他晃了晃有些酸麻的双腿,语气平淡地,垂眸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回去。”
“你都不走,我怎么放心回去?”蒋二说完,红着耳尖坐到他边上,难得耐着性子哄了一回人,“行了吧,虽然不知道你跟他们吵了什么,你都出来半天了,现在也该回去了吧?你就不饿,不困,不想吃饭睡觉吗?”
因为他急于澄清自己,揭发断魂丹的事,才让叶景伤了顾雪岭的心。蒋二心里有点愧疚。
就哄他这一次好了。
顾雪岭轻轻摇头,“吃不下,睡不着。”
看来是被气大发了。蒋二低着头将一张月色下映得白了几分的黝黑俊脸凑过去,看顾雪岭神色落寞,他问:“怎么就不吃不睡了?”
顾雪岭瞥他一眼,“我没地方去了。”
“什么?他们把你赶出来了?”
蒋二听了就气,还是替顾雪岭生气,虽说他不喜欢顾雪岭,可叶景也太过分了吧?要毁他丹田不说,被揭露后还把人赶出去,好歹这也是他大师兄啊!蒋二怒道:“叶景真是个混账!”
顾雪岭皱了皱眉,低下头没再说话。
一时缄默下来,蒋二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看顾雪岭如今的处境,他不由自主想起七年前胡竞夺走承坤门时的自己,他心里极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