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和琴师在戏中配合得很好,以至于等到戏子卸了妆容的时候,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要生琴师的气了。待到几日之后,戏子和琴师出门发现许多妙龄少女竟是效仿他那日青衣的样子,纷纷在额上画上了自己喜欢的花朵,戏子才忽然想起那日的事情。
“汎川,你看……”
戏子忍不住拉扯了琴师的袖子,指着路上的少女们的花钿,说者。
琴师一时间不明白戏子的意思,生生是愣了两秒,才自以为明白了戏子的意思,兀楞楞的说出一句“没有你那日好看”来,直直是让戏子一下子红透了一张脸。
“檀响,你的脸怎么如此红?莫不是感了伤寒了吧?”
琴师不知道为何戏子突然就红了脸,其实就连戏子也不知道明明同是男子,琴师的面前他总是容易脸红。不过,当下戏子什么都没来的及想明白,就被琴师的一句话堵的无话可说。
“你才伤寒……你全家都伤寒……”
戏子嘟嘟囔囔的便加快了脚步,让琴师一个人在原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日琴师回到戏班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不知为何路过了那本不顺路的地方,走到了戏子的屋前。
惯常的来说,这个时候戏子应该在练功,可是今日却听不见戏子唱戏的声音,琴师下意识的就朝屋里看了看,他发现戏子正坐在灯下,执笔想着什么。
戏子想东西太入神,连手中的笔落了墨汁溅在他的袖子上也不曾发现。
看见这一幕,琴师没来由的弯了弯嘴角,喃喃自语着:“这个檀响,还真是个爱愣神的家伙。”
若是秋风有心,将那一句话吹到了旁人的耳朵里,便会让那听者讶异这话语里浓浓的宠溺。
戏子发了多久的呆,琴师竟也是在外面站了多久。
良久,戏子房间里的烛花跳了一跳,房间的光亮暗了几分,戏子才恍然回过神来,他忙不迭的挑了灯花,房间终于亮了起来,他好似在灯光中看见了琴师,可是真的仔细看去的时候,屋子外面除了几片落叶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在戏子挑灯花的时候,琴师便悄悄离开了。不知是为何,琴师觉得自己这般偷偷关心戏子的事是不能让旁人知道的,也不能让戏子知道,至于原因,那时侯琴师没有想到别的,单单是以为是他们这身份殊途。
见窗外无人,戏子专注的看向了桌子上铺着的纸,那是一张图纸,一张面具的图纸。这图纸是戏子攒了许久的钱才从一个老师傅那里买下来的。
看了好一会图纸,戏子这才取出了从银匠铺子里打好的粗胚,对这图纸细细雕琢起来。
戏子虽然是胥鸣城的红角了,可毕竟只是一个戏子,想要打上一副上好的银制面具还是有些囊中羞涩。即便是像戏子现在这般,自己动手还是花费了他差不多一年的薪水。
不过,戏子比起那一双黯淡的眼睛暴露在众人面前,这点小钱在戏子心里便算不上什么了。
“檀响,你的手怎么了?”
这几日琴师发现戏子的手指上每日都会多上几道伤痕,好在这几日恰好是戏园子休班的时候,不然这满是纱布的手指还真是要让戏子上不了台了。
“啊?哦……这个啊,是我不小心……啊,我还有事,汎川我先回去了。”
戏子的回答总是支支吾吾,琴师本就不是爱追问的人,见戏子不愿意说,便也就没有再问。
时日大概过了小半个月后,戏子终于将那银色的面具打磨好了。这小半个月,琴师都没怎么见到戏子,突然间看见戏子满脸笑意的出现在自己房前的时候,琴师实是有些惊喜的,可是话到了嘴边,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变了语气:“檀大家怎么今日有空了?”
檀……大家?
汎川是生气了么?原来他这么在乎我。
戏子眨巴了眨巴自己圆圆的眼睛,也不顾琴师语气的不佳,眼里的笑意竟是深了几分。
“笑什么?”
还没等到回答,琴师便发现眼前的光线都暗了一些,他伸手取下脸上的东西,微凉的触感在手里竟是化成了一泓温暖的泉,直直涌上心口。
那是一副银色的面具,虽然纹饰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是每一处棱角都抹平了,不会划伤。琴师看了一眼戏子包的和萝卜似的手指,心中了然,原来,原来,这个家伙竟是在为他打磨面具。
“檀响,其实我是看得见的。”
琴师拿着面具,一时间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出来。
“我知道你看得见。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把你当作盲人乐师。”
戏子挠了挠头,吐了吐舌头,红着一张脸说。别看戏子在戏台上,感情细腻的如同角色复活了一般,离开了戏台,卸下了妆容,他却着实是一个不怎么会表达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