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芷一一笑着应答,却发觉那小团子闷闷的,似是不高兴,让顾如一带着那几位吃点醪糟的功夫,她坐在对面小心地问发生了何事。
不是府里的人,也不会掬着他出来逛园子,更不会将他当成小傻瓜,郎昭委屈地说了实话。
“原来是太傅大人患了咳疾——”沈明芷沉思:“可看过郎中了?”
“看过的,”郎昭苦着小脸儿,眼角都耷拉着:“可也没见好转......”
太傅大人的病不好,团子就见不到父亲,见不到父亲,团子就伤心难过。
沈明芷沉默,忽而,似是想到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了出来。
“我有办法!”
翻箱倒柜,在那一堆瓶瓶盏盏里找出个陶瓦罐,将上面的红布塞拽出来放在眼跟前看进去。
“果然还有不少,这些天卖桃花卖的紧,竟忘了这半罐子蜜渍梅花!”
沈明芷笑着招呼如一去拿个物件来盛——
“梅花本就是镇咳、祛痰、解热的好物,只是春日里无处去寻,小公子拿着这东西去寻父亲,太傅大人一定会知道你想他念他......”
“那父亲就会召见我了!”
水润润的大眼这才发出光彩,笑出两排洁白的小牙,粉雕玉琢的小脸霎时让人想捏。
沈明芷心里默默感叹,冷脸沉郁的太傅大人,为何生出的儿子如此可爱!
送走了郎家主仆,沈明芷倚在门框上兀自欣慰,糯米团子终于得偿所愿能和太傅大人相见了,自己也算回报了那人一些情分。
可日暮西山,沈明芷和顾如一走在回客栈的路上,突然被一方小轿拦下前路,前面的沈肆翻身下马端身站定在二人跟前,对着沈明芷说的十分客气——
“太傅大人邀沈女郎过府一叙,特派我等前来迎接。”
☆、过府一叙
转折发生在一个时辰以前。
郎昭如愿见到了面色苍白的父亲,不敢吵闹,只让嬷嬷赶紧去冲盏饮子过来。
盏子里娇艳欲滴的梅花徐徐展开,好似还是刚採下来的模样,晃悠着沉入杯底发出阵阵幽香。
郎钰瞧着,忽然轻挑了半边眉毛——
腊月寒梅,可如今偏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开了,这分明也是不对时令的吧。
“昭儿,这东西你何处寻来的?”
稚声郎朗,欢欣雀跃:“父亲可还记得那位做松饼的娘子?”
郎钰冷脸,“不记得了。”
沈肆冷不丁被呛得咳嗽一声,不是前几天还在人家摊子前晃悠了两遍吗?怎么忽然就不记得了?
郎钰抬眼,“沈肆你可还记得?”
抓耳挠腮,这该说记得还是不记得?
“大人贵人多忘事,小的好像还有点印象!但......但也是不深了!”说的谦卑,主子的心猜也猜不透。
“那便好好回忆回忆,将人接到府中,我有话要问。”
郎钰顺着盏沿喝下一口,蜂蜜的气息围绕着梅花的香气徐徐而来,温热熨帖,将咳得干痛的喉咙浸润,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舒服。
遣了沈肆去接沈明芷,送了郎昭去习字帖,太傅大人在桌子底下掏出一盅汤药,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的走到院子里,对准一棵海棠根便泼了出去。
可怜那海棠被浇的一片黄褐,转眼和树根融成一色,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端倪。
回房,将药盅放在桌上,他不在时便有人来收,毫不费心。
这边的沈明芷也硬着头皮上了轿子,因为他家大人只说了沈女郎,所以顾如一不得跟随。
第一次坐轿子,沈明芷却没什么喜悦的感觉,心里一直绷着根弦——
是不是那蜜梅放坏了,伤了太傅大人的脾胃?
不应该啊,才腌了两个月,按理说应该是正好喝的时候。
那会不会是因为太傅大人知道她拿着他的字,堂而皇之地做了招牌生气了?
也不会啊,这过去的时间也太久了,怎么才想起来找她呢?
就这么左想想,又想想,夕阳西下之间红霞万里,鸦雀都振翅而飞归巢去了,沈明芷终于到了郎家府邸的大门口。
郎家院内人丁稀少,诺大个院子只遣几个小厮打点,以房屋的布局来讲,一看便是有京中名匠精心修整的模样——院内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正值春日有的徐徐绽放,想是四季应景种植,顺时而生才能徐徐交叠,无论何时都能有赏花的条件。
走近内苑,贴着红廊清一色的雕花窗柩,其间假山林立海棠芬芳,沈明芷感觉自己就像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都看着新奇。
只是除了沈肆和她的脚步声簌簌,这宅子实在是过分的安静了。
“沈女郎莫怪,大人不喜吵闹,府内除了必要的家丁和侍婢,一个闲人都没有,所以安静些。”沈肆声粗而广,却也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