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双臂环在胸前,满眼不屑。
她不喜欢和半沉讲道理,不论怎么讲,她都吃亏。
最烦的就是这一点。
父亲打骂孩子,在旁人眼中是教育。孩子长大后,但凡对父亲表达一丝不满,都是不孝。
“我那是为你好,两个女孩子在一起,违背伦理道德!”
半沉口水乱喷地吼叫,他是父亲,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而在他眼里,正了八经结婚或是傍个有钱人,找这种没钱没势的,有什么用?
半夏住的楼本就有一定年龄,经过岁月的摧残,隔音效果早已退化不少。
在一楼走道说句话,三楼屋里都能隐约听到。
半沉不要脸的气势惊到整栋楼的人,若能站在走廊往上看,一溜子看戏的脸。
“我不和白白在一起,难不成还找个和你一样的人吗?吃不饱穿不暖,整天为了你所谓的梦想忙碌,却没个方向。”
有梦想不可笑,可笑的是半沉就是只苍蝇,晕头转向,说得好听,实际却没做几件有用的事情。
趋炎附利。
半夏和半沉不同,她冷静异常,连争论都是平时聊天的音量。
“我再怎么不对,我给了你生命,就是最大的功劳!你……哦——!谁打我!”半沉卡在门缝里,进出两难,连转头都做不到,自是看不到身后的人。
接连几棍下去,真酸爽,半沉的惨叫就没停过。
“两个女孩子怎么了?用小年轻的话来说,那叫唯美!”奶奶手下有分寸,棍棍打在穴位上,又疼又让人看不出棍印。“你要是恶心,我也不介意给你扎两针,我针都带下来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奶奶人老,心未老,对付半沉这样的人,绰有余裕。
“你谁啊?”
“小夏叫我奶奶,你说我是谁?”
“我妈早没了!”
“你还咒我,不孝子啊!”
半沉来一句,奶奶堵一句。不是比嗓门吗?奶奶这辈子就没输过!
周围人看的是一头雾水,想上手,又无从下手,清官难断家务事,实在不行,只能报警。
半沉的嗓子好坏,半夏是一点不担心,但奶奶年纪大了,多来两句,便能听出几分嘶哑。
也不管还卡着门的半沉,半夏倒水便让白芨打开门,给奶奶送水润嗓子。
“奶奶,别和无关紧要的人废口水,多喝点水,温的。”半夏边为奶奶拍背顺气,边将水送上。
“你……”半沉猛地被放开,一口气半吐难咽,弯着腰喘着长气。
休战时间,奶奶喝着半夏和白芨送上的温水,半沉一瓶自带的凉的矿泉水。
怕奶奶累到,白芨搬把椅子放在门口,让奶奶坐着休息。
关门是没法关了,半沉想进便进,家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没停一会,警车到。
“你前两天不是刚进去过吗?又咋了?”出外勤的人也被半沉整的心烦,半个月,三天两头见他。
好不容易出个外勤,还是他。
自家媳妇都比不过这频率。
半沉这张脸,这位这辈子是忘不掉了。
警察话一出,左右上下再没人信半沉的话。正经人谁进局子,进局子的没正经人。
谁对谁错,各有明细。
“就他,大晚上的跑小姑娘家欺负人,还堵门口不让人进出。”
添油加醋,他们惯是会的,尤其是面对半沉这样的人的时候。
好似半沉犯了天大的罪。
半沉:……
他不想堵门,半夏和白芨也没给他进去的机会呀。再一个欺负人,他吼了几句“恶心”,就被打得哇哇叫,这谁欺负谁啊?
“还诅咒他亲妈,是个没有仁义道德的玩意。”
一栋楼,从上自下拼嗓门,百张口一动,一点不给半沉插话的机会。
最开始,半沉仗着嗓门大,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嚷给全世界的人听。现在,他不想听楼上楼下的人嚷都难。
“你再和我们走一趟吧。”办公人员也被吵到头疼,干脆一点,直接把半沉拉回警局,图个清净。
“等一下,我再和他说两句话。”安稳歇着的奶奶出手阻拦。好心是没有,话总得说清楚。
“小夏是你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若对她一点心都没有,不怕她哪天真寻了个河走了,你尽管闹。”
奶奶有个儿子,都说他有大出息,可惜,没了。
她的医术,骄傲了一生,这是她最大的财富,也一心想把这财富留给唯一的儿子。
可他孝顺,再不喜欢学医,他也没说过一句。沿着奶奶画好的路线,上大学。
老伴在儿子还没养成的时候离开了,肿瘤晚期。
奶奶没留一滴眼泪,她还是那个人见人怕的“孙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