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儿啊,你怎么这么倔,叫师叔说你什么好……”
“这就是我从小悉心教导的好徒弟,这就是我引以为傲的好徒弟呵……”亦闻已经稍稍安定了下来,冷笑之下却是掩不住的失落与失望。
“师父,徒儿犯下的错误愿承担一切后果,可是柔儿她只是个单纯的姑娘,还请师父莫要伤害她……”无央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师父极其固执,甚至有些偏执,他对无相之墟的敌意早就深入骨髓,加之他认定了是易柔勾引了无央,便定然会除掉她。
“我若不呢?”
无央急切上前继续道:“师父,从小您便教导徒儿,仁爱苍生,懂得宽恕,您对世人们也向来是宽容无比,可为什么到了柔儿身上您便如此针对,难道他就不是芸芸众生之一吗?”
“她是众生之一,更是巫族之一,何况她还是下一任圣女,即便她如今尚未作恶,未来也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女魔头,正是为了苍生,才要尽早斩草除根。”
咚!无央又一次重重叩首,“师父,徒儿从小从未忤逆过您,也未曾求过您什么,这一次就算是看在徒儿的份上,求您放过易柔一命,有什么惩罚都冲着徒儿一人便是。”
慌乱之下的无央,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一番求情,无外乎火上浇油,反倒是更加坚定了亦闻欲要易柔消失的决心。
“看样子你已经被这女魔头彻底迷失了心智,来人!把这孽徒给我带去静心堂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任何人探视!”
“师父,不要!”无央跪着上前扯住师父的袍角恳求着。
而门外冲进来的众弟子们见亦闻要将无央关起来,皆是不免有些迟疑,毕竟这是他们最为喜爱和心疼的无央师弟,而且他们虽知师弟闯了祸,却尚不得知他究竟犯下何等错误。
“我说的话听不懂吗?你们也反了?!”亦闻雷霆震怒。
“弟子遵命......”众弟子们与小师叔亦心一样,鲜少见到和善的方丈会这般动怒,皆不再敢忤逆他的命令。
亦闻无视爱徒的苦苦哀求,狠狠地拂袖转过身去再不看他。
却说易柔在虚浊峰中等了十来日,见无央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从起初的隐隐不安到后来整日整夜寝食难安,猜想无央必然是出事了。
她每时每刻都在设想着各种可能的情况,然而每种状况都足以让她疯狂。
站在虚浊峰山腰上,遥望无妄峰,那座并不算远却十分陌生的山峰,“无央哥哥就在那里。”于是她终于忍耐不住,下了山。
这是她自出生这十七年来,第一次出虚浊峰,自然是背着师尊和无相之墟的,若是被发现了,她所面临的处境不会比无央轻。
大半日后易柔来到了无妄峰脚下抬头仰望,急切却又十分地无助与迷茫。
她努力地回想着当初无央所讲的有关于无妄峰的事情,没有想到当初无央为了给她解闷儿讲的无妄峰趣闻趣事,如今却要用来拼凑起来助自己进山找他。
无央被关在了释空寺西北角的静心堂内,虽说是囚禁,但是师兄们一向疼爱他,并没有在水食上苛待了他。原本犯了错的弟子,一日只能一食菜羹,以静思己过,而师兄们则在亦闻打坐或是午夜无人之时,偷偷给无央送馒头。
然而令人担忧的是,除了水之外,无央很少进食,大伙送去的馒头菜羹,他几乎不怎么动筷。
看着无央的面色一日日的蜡黄,眼眶深陷,目光绝望,亦心终于看不过去,趁着亦闻不注意,亲自来到了静心堂。
“央儿,你怎能如此糟践自个儿的身子,多少要吃一些啊!”
“弟子吃不下去……”
这一声自称十分微妙,要知道从前只有无央和亦心二人时,无央从不会用“弟子”这种正式谦卑的自称的,而如今……
第370章 逃离释空寺
如今只怕这孩子是铁了心要与自己疏离了……
亦心心头酸楚,却又毫无办法,无央这孩子最是认死理的,一旦认定什么事,便绝不会回头了。
“小师叔,弟子什么都不想要,弟子只想出去……”
“哎……不是师叔不帮你,实在是住持师兄命令难违啊。”亦心面露难色。
“弟子明白。”无央的确想要出去,却也不想连累师叔和师兄们,毕竟这一次的事情与以往不同,并非洒扫殿堂或者夜抄经文便可求得师父原谅的。
尽管无央为了巫女破戒是大罪,可看着无央这绝望痛苦的模样,亦心实在不忍,非常时刻只好利用那女子劝说他了。
“央儿,虽说一时半刻你出不去,但今后未必没有可能,可若是你拖垮了身子,那此事才是彻彻底底没了希望。”
闻言,无央抬起头,眼中的黯淡似乎消散了不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亦心。
“小师叔……”
“你师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如今世上能保护那女子的唯有你一人,你若先倒下,那女子还能指望谁?”
无央看着小师叔关切的眼光,心中动容,又十分懊悔,因着柔儿的事情,他将自己与所有人对立起来,然而这些都是他曾经最亲近的人啊。
“小师叔,是我糊涂了……”
亦心将一旁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边递给无央一边小声道:“该怎么做,你明白了吗?”
无央拿过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虽说此刻任何饭菜对他来说都食之无味,但他醒悟到自己若那样消沉下去才是对柔儿的食言。
听闻无央不再绝食,亦闻以为徒儿心有醒悟,便来到静心堂,问他可愿与那女子断了往来,终身不再出寺。
无央知道让师父放了自己是不可能了,且为了柔儿,只能放弃自由,便深深叩首道:“徒儿自知大逆不道,只求师父让徒儿再见易柔一面。”
亦闻又怎会答应,若真的让无央与那巫女见面,还不知会惹出多少后患,怒斥道:“你这孽障,思过几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竟还要见那女魔头!”
“徒儿愿受一切皮肉之苦,只求师父答应徒儿……”
“绝不可能!”亦闻气得不轻:“为师便是太过宠你纵你,才使得你酿成今日大祸,既然你心甘情愿受罚,好,那为师随你心愿,来人,将这孽徒拉下去杖责五十!”
要知道寺院之中的杖责是要比寻常甚至宫中的杖责,要言重许多的,就算是有功夫在身之人,二三十棍下去至少卧床半月,这一次五十棍怎能受得住……
“师兄三思,五十棍岂非要了央儿的命?!”
“尊上请三思……”众弟子哦亦跪下求情。
“你们若再求情,多一人求情,就多责罚一日!”亦闻言语里没有任何商量缓和的余地,众人见此亦不再敢随意开口。
由于亦闻在一旁亲自盯着刑罚,所以执法弟子虽想要下手轻一点,却被亦闻一眼看破,更是多加了十杖。
无央咬紧一根木枝,任汗水从浸透了衣衫,始终没有开口求饶一声,在最后一杖结束后,他口中的木枝被咬断,人也昏死了过去。
众人见状立即上去抬起无央进屋,亦闻的面上虽然无动于衷,隐藏在道袍袖口中的双手却不禁握紧,那可是他从小教养的、唯一的爱徒,怎能不心疼?
可就在疑问有所动摇之时,释空寺的存在便是为了抗衡无相之墟,无央作为亦闻最器重的徒弟不仅犯戒,动情的对象还偏偏是仇敌,若不让他彻底醒悟,必酿成大祸,届时如何对得起寺中弟子,如何对得起北境苍生,又如何对得起皇家对于释空寺和疑问的信任?所以亦闻反复告诫自己,决不能够心软!
无央虽说身体底子优于常人,可这六十杖下去也实在难定,过了三日仍是不能下地,反倒开始浑身发热。
除了亦心,其他弟子们见小师弟这样也实在是于心不忍,试探了住持尊上的意思,非但没有放了无央的意思,还言明要捉了易柔,当着无央的面对其行刑。
无央对那女子这般痴心动情,若真让他看着女子受刑,这棍杖之苦只怕难达其万分之一,那便是彻底摧毁他了。
无法从亦闻那着手,便开始悄悄计划将小师弟先放出去。
这一晚的后半夜,亦心带着两名弟子一同悄悄潜入静心堂,对无央道出他们的计划,让一名弟子冒充他,而他连夜从寺庙后门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