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正欲上马车的慕宁,突然发觉后面有人正骑马靠近,他警惕起来,下意识向北眠靠近两步。
当看清那人面容之后,慕宁才松了口气,此人便是前几日慕宁曾在无妄峰见过的觉明。
觉明下了马,行僧礼道:“王爷。”
“觉明师父也来了,哦不,如今该称您一声觉明住持才是。”慕宁心知这看似心无杂念的和尚,却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一个位置,自己所求的是西穹皇位,而觉明则要的是释空寺的住持之位。
“王爷言重了,此刻改口为时尚早,每个人的命途自有天定。”
“怎会,你运筹帷幄,除了你师父,连你们那太子和镇国公府的小侯爷都被你引入山中,虚浊峰这场‘大团聚’过后,谁还能成为你的阻碍?”觉明这谨慎谦卑的模样,在慕宁眼里却是道貌岸然,心中冷笑:这和尚在这里装腔作势给谁看呢?若真的这般“顺从天意”,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何来运筹帷幄,贫僧与王爷一样,不过是虚浊峰那位手中的棋子罢了。”
听到“棋子”二字,慕宁心有不悦,你觉明是棋子,我可不是,如今不过是暂时失势,借助无相之墟的力量罢了,待自己拿回西穹的皇位,管你什么无相之墟、什么释空寺,自己怎还会放在眼里。
眼看着天色越发昏暗,慕宁不欲再与这和尚继续闲聊下去,便道:“你我的任务即已完成,便无需在此地多留了。”
“王爷的差事了了,贫僧却尚未结束呢。”觉明凤目微扬,好整以暇的看着慕宁。
然而觉明唇角的弧度,却丝毫没有引起慕宁的警惕,他随口问道:“哦?觉明师父还有事在身,那我便不打扰了。”
慕宁刚欲上马车离开,却被觉明一手拦了下来,“王爷且慢。”
“觉明师父,还有何事?”被拦住的慕宁,有些不悦,自己虽尊称觉明一声“师父”,但在心底里这和尚哪里有资格和自己相提并论?竟还突兀地拦住自己,岂有此理!
“贫僧还需再处理最后一个碍眼的人,才算功德圆满。”
这一回,慕宁终于捕捉到了觉明眼中一丝非同寻常的意味,骤然心生戒备,但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的说道:“哦?觉明师父此话何意?我可想不到如今还有谁是绊脚石呢。”
“怎会没有……”说着,方才静若古井的眼底此刻流转出杀意:“您,不正是吗?”
慕宁立即向后退了一步,“怎么,想要除掉我?是你的意思,还是虚浊峰那位的意思?”
“左右王爷都活不过今日了,是谁的意思,又有何区别?”
慕宁心中虽有一丝慌乱,可想到身边的北眠,功夫也不是吃素的,便又有了底气道:“哦?这招过河拆桥倒是用得倒是比那孙太傅还要得心应手呢,只是你也太过自信了,只来了一个人便有万全的把握除掉我们两个吗?”
“的确,是两人对付一人,只不过,落单的似乎不是贫僧。”觉明刻意一字一顿加重了“一人”二字,语气中是无尽的嘲讽。
“唔......”
伴随一声痛呼,慕宁低头看到刺穿了自己胸膛的刀尖,不可置信地看向北眠,“你……原来你被他收买了……”
“收买?呵,他从来,都是贫僧的人。”说罢,明觉笑着扬了扬手,北眠便利落的抽出长刀。
慕宁僵直地栽倒在地上,半张脸埋在潮湿的泥土里,另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北眠。
他周身感到粘腻而冰凉,并非来自于胸口不断流淌的鲜血,而是因为,他又一次被被人利用愚弄,再一次被当做弃子……
他想笑,却一口血呛在了喉咙,终于,在挣扎无果后猝然断了气。
觉明转过身去,嫌恶的绕开慕宁的尸体,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好戏就要看开场了。”觉明抬起头,看着被浓雾湮没的虚浊峰。
“主子,这戏是好戏,只是这开场的锣,还得您去敲响才是。”
觉明停下脚步,侧过身睨了一眼北眠轻笑道:“你啊,说话是好听,怨不得那慕宁被你耍的团团转。”
北眠颔首,好生收着主子这番肯定。
“走吧,别让角儿们等久了!”
第338章 偃月之阵
赶在东昭部队之前,慕云漪已经先一步进入虚浊峰。入山后她并没有过分加快速度,反倒刻意放缓,一则山中迷雾重重,前路未知,这样可保持体力以随时招架险境,二来她为行动便捷,随身所带粮水十分有限,若提前透支了体力,食物暂且不说,水源供给都是极大的问题,自己不知在山中还要多久,故此一切均以稳妥为先。
可怪也就怪在这里,自己已是这般缓行,为何身后没有传来一点东陵翊等人的消息?虚浊峰有南北两个入山口,但是从无妄峰下来最近的便是南麓山口,必然不会舍近求远,何况未入山之前,慕云漪远远地便看到了东昭之人分明与自己是同一条路线,怎的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加上从入山到现在,除去越发浓重的迷雾、诡异的枯树和随处可见的白骨,并没有什么危险出现,与自己之前预想的根本大有出入。
尽管如此,慕云漪始终未曾有过丝毫的松懈,看着一丈以内的景象,那些几乎看不出分别的、如同被毒物侵蚀枯萎的灌木,突然心下一个激灵:有没有可能这些灌木和白骨根本不是相似而已,而是……自己一直是在一个地方打转,看到的也都是重复的景象?!
这个设想让她后脊陡生一丝寒意,虽然感知上她确信自己不曾走过回头路,可这虚浊峰内事事诡异,倘若出现什么迷阵甚至幻象,也并非不可能,毕竟自己曾陷入过殷玑那鬼道士的幻象之中,甚至因此害死了慕修……所以其实慕云漪这么久以来比谁都清楚,眼见未必为真,甚至心智和意念有时都会被他人操控,欺骗自己。
慕云漪握紧弑月,随手将身边一路所经过的几株枯树和灌木枝丛削断一根,之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
终于,在走了约么小半个时辰后,慕云漪的猜想被证实:看到一步之外的地上有半截树枝,她飞快的踱过去拾起。
“果真如此……”
她猛地起身朝前走了两步,靠近自己的那一棵树上,最为突出的一根枝节的确被削断,且看那尚且湿润的截面,分明就是自己弑月所割出的切面!
原来自己真的是一直在一个地方兜圈子,怪不得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一个人,这又是幻术吗?
慕云漪抽出弑月在左手掌心上用力一划,鲜血瞬间流淌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纵使疼痛让自己更加清醒,可是周遭的景象却一点也没有变化丝毫,不是幻象……那便是自己入了“阵”了。
可这迷阵的属性为何自己根本无从知晓,而烟雾弥漫更是无从寻求破阵之法。
心焦之时,慕云漪突然听到“呲…”的轻微声响,她低头看去,原来是自己手掌上的血滴在地上方才那根被自己削断的树枝上,那树枝竟冒起了白烟,嘶嘶作响。
“莫非……”慕云漪心中顿时有所猜想,右手紧逼左手手掌,待更多的鲜血渗出,她扬起左手,向四周甩去,血滴溅到周围枯树的枝丫上,顷刻间那些黑紫色的枯枝开始发出刺耳的如同嘶吼般的声响,更是如方才那节断了的细枝一样,开始不断地冒起白烟。
与此同时,慕云漪察觉到四周的迷雾似有退散之势,原本至多可见五尺以内的范围,渐渐的已能看到周围两三丈有余。
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枯树,黑压压的看不到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这些树木如同活物,此刻正面目狰狞的盯着她。
看清才发觉,树枝上密密麻麻爬着数不清的蜘蛛,这些蜘蛛不仅个头异于寻常蜘蛛,足有巴掌大小,竟有三只凸起的眼睛,一排尖牙暴露在外面滴着唾液,周身布满细密的灰色绒毛,看起来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距离她最近的一根树枝上的毒蛛先回应了她,她迅速的跳开原地躲避掉那三眼怪物,奈何她躲开一次,更多的毒蛛纷纷开始攻击向她。
慕云漪尝试逃跑出这阵法,奈何无论朝哪个方向,都是错乱排列的枯藤鬼树,而越来越多的毒蛛根本无处可避,只好一面闪避,一面反手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