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萧野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地来到李粟身边,“谁是杂种?”
面对萧野突如其来的质问,李粟不免有些怯怯,可转念一想,萧野与施权二人早就不共戴天,何况萧野刚刚才亲手杀了施权,于是他仰头说道:“我自然是说施权了,萧将军你不说,我却有所了解,施权是当初你从外面带回军营的,这种不知爹娘是谁的孤儿,不是杂种又是什么?”
“借用一下你的刀。”
“什……”
李粟口中最后一个字尚未清晰出口,他手中的刀突然被抽走,下一刹,刀尖转向插入了他的腹中,而握着刀柄的人便是萧野。
“你……”李粟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腹中的刀,这压倒性的速度和力度,自己甚至还未及感到疼痛。
“我的刀沾着他的血,你不配。”
随着萧野再次收紧手臂,猛地抽出长刀,李粟的血喷溅在周围之人的手臂上、脸和脖颈上。
肌肤上感受到真切的温热,又眼睁睁地看着老大僵直倒下,除了几乎瞪裂的眼眶,面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李粟的手下们面面相觑,手上的刀竟不知该举起还是扔下……
“轮到你们了。”
面对萧野这样一个“怪物”,尽管他们人多,却也毫无底气,后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快逃啊!”
顷刻间,十数个人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朝林外跑去。
萧野也无意继续追上,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确定那只小玉瓶存放的安好,然后回到了已经死去的施权身边,蹲下身将他背起。
“阿权,哥带你回家。”
翌日清晨,萧野赶回宫里时,天际尚未破晓。
孟漓看到小瓶,本是奇怪为何不是蛊虫,但打开塞子凑近鼻边后,便知等来了已与蛊源融为一体的心头血,至于这心头血是如何而来,孟漓无意多问,他只道:“甚好,你们在外面等候吧。”
目送孟漓进去将门关上之后,慕云漪看着狼狈不已、浑身是血的萧野,开口问道:“那瓶中之物是……”
“施权的心头血。”区区六个字,再次让萧野眼前浮现出施权将刀插入心口的一幕。
慕云漪没有再多过问,因为她承诺过萧野,此时由他自行处置,但是她心中有数,施权大约已是凶多吉少。
接下来,是许久的沉默,直至近一个时辰之后,殿内传来孟漓的声音,“你们进来吧。”
闻言,萧野甚至顾不得君臣之礼,先慕云漪一步推开门,迈了进去。
塌上的容月依旧未醒,慕云漪看着满头是汗的孟漓问道:“阿漓,容月她……”
“她的蛊已解,再过至多两个时辰便可醒来,只是……”
“但是什么?”萧野听到孟漓口中的犹豫,心再次被悬空吊起。
“我拼尽全力,只能让容月的一切从落花冢解开的这一刻恢复,可她失去的年华,仍旧无法弥补。”
“也就是说,阿月中蛊期间这虚长了十岁对她身子的影响,是无法消除了?”慕云漪的心思纯碱沉重下来,虽说容月的毒蛊已解,可于女子来说,年岁骤然衰老十年,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接受的吧,何况这十年的影响不止体现在容颜上,更会体现在体能上。
“无妨。”
萧野执起容月的手,深深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轻声说道:“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她活着。”
这是第一次,慕云漪竟然在萧野冷毅的脸上见到了一丝温柔与笑意。
于是慕云漪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是了,有什么比容月安好地活着更重要呢?
与此同时,宫中另外一件大事也在进行着——奚氏母子和靳川侯一族的审判。
御审的结果自是不必多说,奚氏母子谋害先皇天应帝证据确凿。而奚氏与她母家靳川侯府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恶行一早就被慕云铎和顺亲王府旧部们搜罗的明明白白,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亮出,加之墙倒众人推,当初观望之人此刻亦是锦上添花,上缴不少奚家罪证,如今数罪齐发,靳川侯府奚家遭受灭门之灾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无翻身之余地。
早朝上慕云铎亲口撂话:“灭九族,抄家!”
后一日清早,慕云漪刚从容月所居侧殿出来,便见小宫女领着孟漓从外头走进院子来。
“方才进宫时经过曾经的靳川侯府,正遇到秦晟将军带其手下抄家,曾几何时那国丈府里门庭若市,大门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如今一夜倾颓,真真是令人唏嘘。”孟漓啧了啧嘴。
第316章 避而不见
“因果报应,奚氏落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了。”慕云漪面色出奇的平静,仿佛那一晚中秋夜宴站在月华台中央扳倒奚氏的人不是她。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倒是痛快的紧。”孟漓顺手在一旁小太监手中的托盘里执起一颗果子,毫不客气地咬了下去。
“这世间本就是盛衰兴替、万事无常,当初我们顺亲王府,亦是如此。”想起了当初父王失去储君之位,慕云漪不免感慨。
“可你们又回来了呢,不是吗?”
慕云漪不经意的抬头,看着四周高耸的宫墙出神:“是啊,回来了呢。”
“容月如何了?”孟漓看着容月紧闭的房门问道。
谁知提及容月,慕云漪却是叹了口气。
“她不好吗?”孟漓心下诧异,昨儿自己离宫的时候容月分明已经醒了,应无大碍才是,莫非是后半夜又出了什么状况?如此想着,孟漓拔腿就向偏殿走去。
“阿漓,你且等等!”慕云漪拦住孟漓,“阿月身子好多了,热度也退下去了,只是情绪……关于她衰老一事,我本想着待她恢复得好些了再告诉她,谁知今儿早上她喝药时看到自己手背的肌肤觉察到了什么,于是不顾宫女劝阻,自顾自地下地到梳妆镜前,结果便看到了里面自己的模样……”
“原来如此,纵然容月不是那种惜颜如命的女子,可自己容颜和体能骤然衰老十岁,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接受的吧。”
“是这个道理了。”慕云漪摇了摇头,她明白容月最介怀的是自己出现在萧野面前的模样,萧野可以不在乎,可容月却一定是十分抗拒的。
“都怪我,怎得就忘记吩咐宫人把铜镜搬走呢……”慕云漪捏了捏自己的手,想着容月失落的目光,不免有些自责。
“没了铜镜,还有其他,就连喝汤药的时候她都可能会看到自己的容颜,难道你能一一阻止不成?容月总要面对的,这又岂能怪你?”
孟漓难得正经,这柔声的安慰让慕云漪眉头舒展了不少,“其实现下最难做也最无奈的是萧将军。”
“他今日也来过了?”
“可不是么,一早便来了,可是阿月说什么都不愿意见他,没办法,我只好以外臣不宜频繁出入内宫,且容月需要静养为由让他回去了。”
“哎,心药还需心药医,我医得了病却医不了心,全看他们二人自己了。”孟漓说罢,又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挑着眉毛凑近慕云漪道:“你说外臣不宜出入内宫也太牵强了,我可是大摇大摆地进来,畅通无阻呢。”
这时宫苑门口一个声音抢先慕云漪一步传了过来,“宫里有谁敢拦着堂堂塔秋王世子?何况……”
慕云漪和孟漓纷纷回过头去,只见慕云铎不知何时到来,虽说他如今已是西穹实质上的皇帝,但慕云铎除却上朝之外,几乎都穿着便服,此刻亦只是一袭牙白色祥云纹锦袍,步履轻快地走进宫苑来。
孟漓正欲屈膝行礼,却被慕云铎一把扯住,“可别,眼下只有咱们三人,就别闹这些个虚礼了,朕可见不得救命恩人朝自己下跪。”
“放心放心,我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孟漓笑道,当真是没有客气,随即又转而问道:“你方才的话还未说完呢,‘何况’什么?”
慕云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孟漓,又瞧了一眼姐姐,故作神秘地问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听说吗?”
见弟弟这般,慕云漪都开始好奇了,“莫要吊胃口了,你却说说,究竟是何事?”
“姐姐有所不知,大约是中秋夜宴上孟漓出言相助,后来早朝上又主动表明立场,现在朝中皆传姐姐与塔秋王世子两情相悦,不久的将来,恐怕塔秋部便要和咱们皇家亲上加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