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43)

“夫人,后院的听莲、杜若现在外头候着,您瞧着见是不见呐?”门外守着的小丫头进来通传,听得最重规矩的掌事姑姑宁堇直皱眉。

“这个时辰来……杜若倒也罢了,只是耳根子软些;那听莲却真真儿是个祸根!夫人若不稀罕见她们,奴婢这便使人将她们尽打发了去,没得扰您清静!”

娴意撂下手中账册一叹,制止她道:“许是有什么急事,允她们进来说话罢。锦书,你将这账册收起来,我明儿个再看。”

“欸。”锦书双手捧了账册仔细收好,全然没在意妾侍上门的事,满心满眼都是她家夫人说的“明天再继续”。

早早地歇了,这才像个养病的样子!她们夫人素日里主意正,是不拿她们这些身边人的劝诫当回事儿的,还是这郎中的话管用!

不多时,二人跟在小丫头身后趋步进门。

此刻天色已稍有些暗下来,正房更是早早地点了灯。柔黄的亮光从灯罩映到外头去,晃得正房里众人面色忽明忽暗。杜若偷眼打量,只见夫人已不见当日病容,心中便对要说的事情没了底。

她还待再看,却被娴意身后的宁堇姑姑狠狠一瞪,唬得她当即垂下头去,再不敢乱瞄了。

与此同时,娴意也在打量贸然求见的二人。

听莲显见是刻意打扮过,穿了件儿红梅粉的夹棉小袄,外罩檀色镶毛披风;鬓边簪着米珠攒的珠花,戴了吉祥纹抹额,是一身分外衬她的姝艳颜色。

那姓杜的女子亦是位清秀佳人。她大约不如那听莲得霍宸喜爱,倒还看着含蓄些。但也选了身料子考究的水浅葱袄裙,罩着杏色的暗纹斗篷,一掀兜帽时颇清新脱俗的模样。

二人颜色之好各有千秋,竟教娴意一个女子都不免晃了下神,感叹霍宸艳福不浅——曾有言说灯下美人更添三分颜色,说得便是这般美景罢。

究竟是宅门儿里过活的女子,她们虽出身稍嫌轻佻,在主母跟前儿的规矩却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进门便先喏喏地给娴意请安:“奴婢见过夫人,您万福。”

“起罢。”娴意随意叫了起,又教房中的小丫头给她们搬了两个小杌子并排坐了,“这个时辰急匆匆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与我说么?”

“听闻夫人身子微恙,奴婢便想着前来看望……”

“听闻夫人尚未定下咱们后院的规矩……”

二人一齐出声,听见彼此的回答又乍然住口,尴尬地面面相觑,各自在心中埋怨对方拆台。

宁堇等人一向晓得侯府里这群女人的糟心,这会儿早习以为常;娴意陪嫁的两个丫鬟却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蔑视之情几乎遮掩不住。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说法不一,也都是冲着一件事儿来的!

娴意起先也没细想其中深意,只蹙一蹙眉,回想着前儿问过大李氏的后院规矩与定例。有定数在前头的事情,她们有什么急的?

“后院只按着从前的规矩来便是了,我却也没什么好说教的。且我这边儿现还腾不出手来,你们又相处惯了的,只继续照例走着。”

她说着说着有些厌倦:“那会子不是就这样吩咐了?却也不必教你寒风里单跑一趟。眼见着还有半个多月就是年了,平日里都注意着,这会子害了病可不美。”

多少人眼睛盯着呢,还怕她会苛待了她们不成?都是侯府的吃穿用度,又不是她使自己嫁妆养着的。

“现在这夜里凉得很,你们便先回罢,眼见着又要下雪了,路上怕不好走。”娴意撑着额头歪坐着,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杜氏是个面皮薄的,听了这话便赶着起身告辞。不想还没站稳便被听莲按住了。

“夫人……”听莲似有踌躇赧然,支支吾吾地,“奴婢并非是说这个规矩……是、是侯爷那个。”

她扭捏地绞着帕子,面红如霞,声若蚊蝇:“求夫人允了侯爷每月里去瞧瞧奴婢们,以解相、相思之苦……”

被她拽着的杜氏脸腾地红了。

娴意早问过宁堇她们侯府后院的细情,这会儿倒没什么表示,身后的几个丫鬟却不晓得这些,忍不住面露异色。

人都说两代肃毅侯后院都乌烟瘴气,原还没觉得有什么,哪个勋贵家还没些个小娘呢?可这主母才过门几天啊,后院的这些个小娘皮竟都追着抢男人抢到正房眼皮底下来了!

“哦,我道是这样急着来找我,原是为着这个。”娴意虽心中膈应,却连嘴角弧度都没变一下,坐的是八风不动,“成,允了,都回去罢。”

听莲顿时喜笑颜开:“谢夫人!”

一边的杜氏也跟着行礼。她虽不像听莲那般喜形于色,眼神也是一下子亮起来,面颊上的红晕愈加显眼。

娴意正要一鼓作气地将人赶紧敷衍走,便见门被大力推开,咣地折过去,撞在墙壁上!在一众小丫鬟低低的惊呼声中,霍宸满脸假笑走进来:“谢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现在模样实在有些吓人。嘴边堆着笑,眉毛却快要竖起来了,脸色也隐隐发黑,一副挺不错的皮囊硬是被他糟践得看不过眼去。

两个小妾伺候久了,都见过他发火。这会子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不敢笑了,两张粉面桃腮霎时成了白蜡纸糊的壳子。原本盘算着从正房勾人回去的事儿也是万万不敢想了,只记着怯怯地往后缩。

“是说要劝侯爷平日常往后院走走,那边儿景致好得很。您也是,摆出个这样的脸色吓唬她们做什么。”娴意倒是不怕他,走过去将他披风接了,握了握他手掌,又招呼丫鬟为他更衣。

“手有些凉,明儿个可不能照您意思穿了,还是得换件厚的。既然侯爷心中已有打算,妾身不管便是。”

霍宸冷哼,转去内室更衣。

没他首肯,两个妾侍也不敢擅自告退,只得挤在一块儿,炸毛鹌鹑似的等候发落。娴意乐得看戏,便也不出声。

“坐着等罢,一直站着也怪累的。”她笑吟吟吩咐,顺手示意桐香去传膳。

霍宸换了常服出来,自然将两个出头鸟一顿训斥:“贪心不足管到主母头上来了,你头上的是脑子,不是个花瓶!回去后禁闭反省,扣三个月月钱,没本侯及夫人允准不可外出半步;李氏管理不力,一并罚没月例。用饭。”

骂完也不说放人回去,就这样晾在这儿了,好好的美人都给吓成了木头。

还是娴意看两人哆哆嗦嗦地站着也不像话,挥挥手放人出去:“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也用不着你二人侍奉。都自回去用饭去罢。”

二人于是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霍宸横她一眼,自去取箸用饭。虽还是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娴意微微一笑,也举箸用饭不提。

因娴意要调养旧疾,张府医特意叮嘱了教她每日早睡,务必不能太过劳累。且不论往后能坚持与否,头一日娴意是要认真遵医嘱的,早早便来准备沐浴梳洗。

锦书一面帮她往背上撩水,一面与她闲聊。

“虽说咱们姑娘嫁的是公侯之家,可也不比上头那位,什么时候去哪儿都有定数。那会儿那小娘一开口,可把奴婢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啐,哪里学来这样的促狭。”娴意杏目微阖,懒洋洋地与她打趣,“她头一回来拜见时便十分张扬,今日一看也实在算不上聪明,只不晓得是被谁当了枪使。”

“嗳……管她作甚,左右是那位自个儿拒了,可不干我的事。只要不是闹得狠了,便随她们相互争斗也无妨。”

“是那位从前代为管事的大李氏?或是据闻颇受侯爷喜爱的小李氏?”锦书胡乱猜测,“若不然便是那听莲太蠢!”

“你呀你,怎的越说越没谱了。莫要胡思乱想了,管她是谁,总有图穷匕见那一刻。”

锦书趁机笑她:“您是这样说,心中多么有把握似的。旁人却不知是您犯懒了!”

“旁人争斗不争斗我是不管,我自个儿却是要做渔翁的!”娴意嘟囔。

将洗好的乌黑长发擦到半干,娴意坐在罗汉床上等着松叶帮她打理这三千烦恼丝——这是个侯府里的家生子,梳妆最是一把好手,手脚快又时常有巧思,对平日的养护也十分有心得。

她拿出一瓶自制的桂花油来,倒少许在掌心搓热了,再细细地涂抹在发梢,说是可以令发丝愈加乌黑柔顺,还泛着香气。娴意倒不大信这些功效,不过她最爱桂花味儿,便权当是熏香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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