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22)

“好了,娴姐儿快将眼泪擦擦。”她实在不想再看娴意一眼,又不好低头,只得虚虚盯着她下颌,“罚也罚了,我这里也许多事,不留你了。如姐儿无论如何越不过你去,你也且稳着些,没得失了嫡女的气度!”

如今日这般撒泼胡闹像个什么样子!又不是什么市井里出身的泼皮破落户儿!

“是,娴意告退。”娴意干脆地收了眼泪,行了礼便往出走,这头也不回的样子更气得邬氏眼前一黑,险些仰倒下去。

这要是肃毅侯看上的是她王娴意,她还不翻了天了!

“奴婢还没见过太太那样面色,一张脸绷得跟什么似的。”雪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架势,给娴意倒茶时还在偷偷地笑。

娴意无奈睨她一眼:“你倒还有闲心笑话她。咱们方才泼妇一般去正房撒泼打滚,还当是什么好事不成……你这促狭丫头,仔细笑出声来被人告到太太跟前去。”

她们这小小的西间里三教九流都聚在一堆,保不齐就有哪句话被有心人听进耳中,借机在背地里给她们使绊子呢。

雪雁嘻嘻地赔了礼认了错,却见她家姑娘靠着迎枕出了会子神儿,忽地恹恹叹了口气:“你说,天底下的女子为何都这样辛苦呢?”

她像是在问雪雁,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雪雁没想到娴意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还不待出声,便听她又顾自说道:“我娘也好,继室太太也罢,她们都是何其聪敏能辨识大体的人,便是去读书科举也是使得的。只因生而为女子,就要受制于王巡那般蠢货,一辈子困在这高门大院之中。”

就如方才,邬氏都气成了那样子,还是得咬牙把错往自己身上背——她宁可被人暗讽治家不严、苛待继女,也不能教她的夫君落个虎毒食子的名声。

“我自个儿日后也是如此。庶务、夫君、子女……还有无穷无尽的后宅争斗,忍气吞声地,去乞求丈夫一点微末的敬重抑或怜惜。”她又叹气,望着头顶那一块见方的天空,“女子这一生啊,真是不值得。”

“姑娘……”雪雁从不知道,她家姑娘是这样想的。她想安慰安慰娴意,却被她再次打断了。

“我真羡慕晴姐儿。”她轻声说,“太太这些日子为她相看了户部侍郎家的嫡次子……庄小公子后院清静人也上进,与晴姐儿家世也相当。她可以那样大大方方地,说给每个人都知道。”

不像她和霍宸。

一则是她王家高攀了肃毅侯,她进门便矮人一头;再则霍宸贪花好色,家中早有妾侍若干;三则他持身不正,生父孝期里幸了小妾有了孩子,被朝中言官一本参到御前。

虽说最后他迫于压力没容下那孩子,娴意心里也是膈应的——这样一个荒唐货色,系着她往后余生。

教她如何能甘心呢。

“姑娘,您又思虑过重了。”锦书不知何时进屋来,给雪雁使了个眼色教她去忙——雪雁这傻愣愣的直肠子,越是劝姑娘越是要多心!

她走过去,一下一下给娴意打扇,口中不急不缓道:“究竟是口口相传出来的话,哪就能半点都不错呢?人常道‘三人市虎’,您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姑娘是顶聪慧的人儿,性子又好,未必不能与霍侯爷琴瑟和鸣;老夫人从前也常与您讲,日子都是各人过出来的,您怎的一下子就懵住了。”

娴意闭了眼,不再言语了。锦书便也不再出声,只轻轻拍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拂过去。

日头慢悠悠地挪动,一格一格地爬过花窗,又悄悄地落到娴意颤动的眼睫上。锦书恐怕她家姑娘被这光亮晃了眼,便想使宫扇替她挡上一挡,不想娴意自个儿转身,将脸埋进她怀里。

“我真恨他们……”娴意喃喃说着,在锦书衣襟上落下一点无声无息的水渍。

是她此生意难平。

第22章 请赐臣王三小姐为妻罢……

王家与肃毅侯府的联姻已成定局,王巡也稍稍松口,向同僚透出了些口风。

这原本也无可厚非。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纵然两家门第上有些差距,但总归是各自将婚姻大事解决了——典卷有载,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并听婚娶1。

而肃毅侯霍宸年已二十有三,王少卿家的小姐虚岁都十七了!众人听闻有此喜事,无不恭贺王巡,了了一桩心事。

王巡自然春风得意。

一则他升迁有望,霍宸虽是武将,但勋贵家世代联姻,他又是静亲王挚友,为他说句好话背书一二可谓举手之劳;再则他也能趁此机会打发了三女娴意,虽说那霍侯爷看上了他家如意,但她年纪尚轻又没学过管家,恰好可将娴意送去一并解决姻缘。

正是一段娥皇女英之佳话。

至于她们二人的妻妾之分,留待霍宸自去处置便是。王巡不无得意地想,这之后,王家门第更高一层,日后仪哥儿议亲也可寻着些高门贵女了……不必如他一般,尽娶些个挑剩下的歪瓜裂枣来。

可他还没得意两天,这事就开始不对味儿起来。

这一日大朝,众人议完了民生社稷,正待退朝各自散了,便见一言官大步跨出来,高举笏板:“臣吕奉,参肃毅侯霍宸以权谋私、太常寺少卿王巡卖女求荣、以庶充嫡!此二人视法度于无物,求圣上裁度!”

王巡悚然一惊!

“哦?肃毅侯,此时当真么?”高台之上,皇帝神色间喜怒不辨,只开口叫了霍宸出列。

一袭绯色麒麟补服的霍宸应声而出。他跪在大殿之中,从容不迫道:“陛下容禀。臣确有意求娶太常寺少卿王巡三女,此女系王大人元配邓氏所出嫡次女,绝无以庶充嫡之说。”

“至于以权谋私……”他闭了闭眼,遮住眸中晦暗,“臣一介武将,实在没什么能为王少卿谋求的。王少卿,你说是也不是?”

王巡心中一片苦涩,但此刻也只得出列,一并跪下去哆哆嗦嗦道:“正是、正是……臣自幼听得圣贤教诲,圣人言牢记心中,决不会做出那等卖女求荣之事,求陛下明察!”

他伏在地上,宽大的袖口掩住了遍布冷汗的额头。他不是肃毅侯,他一介白衣出身,汲汲营营十余年方才爬上太常寺少卿之位!若此番被降罪……王巡猛然一抖,不敢再细想下去。

万幸尚未纳采,他还有余地为自己辩解一番。

吕奉却不肯轻易放过:“你说定亲之人乃是你嫡次女,王大人,你嫡次女今年虚岁十七了罢?缘何嫁妆仍未备齐,要请制衣匠人临时赶制喜服啊?且那喜服尺寸娇小如女童所穿,难不成令爱身量十七仍未长成么?!”

“这,这……”

“王大人,果真有此事么?”还不待王巡支吾出理由来,便见霍宸急切开口,满脸不可置信,“你……明明议定的是迎娶元配所出嫡女,你竟要……”

他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王巡,一张脸涨得通红:“怪不得你家那庶女总是觍颜随行,竟是存了这等龌龊心思!你!”霍宸气极,颇有武官风范地跳起来就要拳脚相加!

“不可!不可!侯爷少安毋躁啊!”

“万万不可啊肃毅侯!”

一边看热闹的文武官员纷纷出手,拦人的拦人,劝架的劝架,一时间大殿上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高台上的皇帝纹丝不动,冷眼瞧着底下耍猴戏。待看够了,他这才冷哼一声:“这是大朝会,不是菜市口!你们一个个的动不动拳脚相加,成何体统啊?!”

百官顿时安静下来,齐声道:“臣万死!”俱是回归本位,再不敢吵吵嚷嚷的胡闹了。

但还没等王巡心里松口气,就听皇帝接着说:“王巡,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果真如吕奉所说,你要瞒着肃毅侯,行那李代桃僵的手段不成?”

“臣万万不敢!”王巡额头紧贴地面,连声道,“是、是……是我那庶女胎里不足,常生妄念……那孩子是要养一辈子的,臣实在是一片爱女之心,这才想着去订了衣裳哄一哄她……求陛下开恩,臣实非有什么坏心思啊!”

王巡说至伤心处,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若知道一件衣裳惹得吕大人如此误解,臣……呜呜呜呜……”他哭得如此情真意切,教殿中一干人等无不动容,感叹王巡这一片慈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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